正是灶神节的日子。
隆冬祭灶夜,柴火噼啪炸响,她跪在碎瓦片上。
血水顺着膝盖蜿蜒成溪,在青砖缝里凝成冰晶。
"镜辞姐姐莫怪我。
"白昙音攥着绣金帕子拭泪,银梳在她发间泛着寒光,"你既触怒灶王爷,总要给全府上下一个交代。
"她愣在原地。
江镜辞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污蔑,让她瞬间明白,自己竟重生回了三年前被贬为灶婢的第一天。
三年前这幕重演时,我当真以为是自己命硬克神。
如今重生归来,方看清她袖口暗袋漏出的炭粉——那才是让灶灰泛黑的元凶。
“镜辞姐姐,今日可是祭灶的大日子,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灶灰竟莫名发黑,定是你触怒了灶神!
侯府上下,岂容你这等扫把星胡来!”
白昙音那尖锐刺耳的声音,拉回了江镜辞的思绪。
周围的仆人们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小声议论着。
“这江镜辞,之前还冒充侯府千金,如今露出真面目,竟这般晦气。”
“就是,说不定真把灶神给得罪了,咱们侯府可不能留这种人。”
她低着头,后槽牙死死咬着。
在苍白的皮肤上却只能佯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白昙音看着江镜辞那惊恐的样子,面上却假意抹着眼泪,悲悲戚戚地说道:“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也不能连累侯府啊。
如今这灶灰发黑,实在不祥,依我看,得重重惩罚,才能消了这灾祸。”
说着,她朝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脚踹在江镜辞的腿弯处,江镜辞一个不稳,“扑通”一声跪在了碎瓦之上。
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江镜辞却强忍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白姑娘,我……我真的没有做过,求您明察。”
江镜辞声音颤抖,带着几分哀求。
白昙音冷哼一声:“哼,到现在还嘴硬!
侯夫人就在一旁看着呢,容不得你狡辩。”
江镜辞抬眸,看向一旁端坐在主位上的侯夫人。
侯夫人一脸冷漠,眼神中透着嫌弃。
“江镜辞,你身为灶下婢,连祭灶这般重要的事都办不好,还敢顶嘴。
今日若不惩戒,侯府威严何在?”
侯夫人冷冷地开口。
江镜辞心中一沉,她深知此刻若不能自证清白,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她瞥像白昙音那微微鼓起的袖口,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且慢。
"我哑着嗓子抬头,舌尖卷走唇畔血珠,"既是神谕,当再验一次。
"白昙音瞳孔骤缩。
江镜辞佯装慌乱地挣扎着,双手在地上乱抓,“不小心”将身旁的盐罐打翻。
“哗啦”一声,雪白的盐粒洒了一地,刺鼻的咸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你这贱婢,还敢胡闹!”
白昙音见状,怒目圆睁,正欲发作。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檐上倏地窜下一只花斑野猫,首扑她新裁的妆花缎襦裙。
那野猫双眼通红。
"啊!
"惊叫声中,我指尖探入她翻飞的袖袋。
白昙音躲避着野猫的攻击。
可野猫像是认准了她一般,几下就将她那精心绣制的金丝襦裙撕得破破烂烂。
“啊!
快来人啊,把这野猫赶走!”
白昙音花容失色,大声呼救。
趁着众人手忙脚乱地驱赶野猫,从白昙音的袖中取走了那包炭粉。
“哼,想陷害我,没那么容易。”
我在心中暗暗说道。
炭粉包刚入手,白昙音气喘吁吁,满脸怒容地看向江镜辞:“你个***,是不是你故意引来野猫的?”
江镜辞一脸无辜:“白姑娘,我怎么敢呢?
我只是不小心打翻了盐罐,谁知这野猫就……”后颈忽地被粗使婆子薅住。
"贱蹄子还敢作妖!
"粗使婆子蒲扇般的巴掌掴来,我顺势将炭粉抹在她衣襟内衬。
转头对侯夫人重重叩首:"灶灰二度显灵,请夫人细看!
"“江镜辞,你又在搞什么鬼?”
白昙音疑惑地问道。
青砖地上盐粒正诡异地泛出幽蓝。
这是我上辈子死前发现的秘密——当咸味渗入夯土,能与白昙音特制的观音土发生反应。
"天罚...这是天罚啊!
"突然粗使婆子尖叫。
婆子衣襟不知何时晕开大片黑斑,竟比灶膛灰还要晦暗三分。
白昙音心中一惊,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这怎么可能。”
江镜辞摇了摇头:“白姑娘,我看此事另有隐情。
不如我们将这灶灰仔细查验一番,说不定能找出真相。”
侯夫人皱了皱眉:“查验灶灰?
这成何体统?”
我连忙跪下:“侯夫人,如今侯府面临不祥之兆,若不查明真相,恐怕难以平息灶神之怒。
奴婢愿为侯府分忧,还望夫人恩准。”
侯夫人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好吧,就依你所言。
若查不出什么,定不轻饶。”
白昙音踉跄后退,发间银梳"当啷"落地。
我趁机用染血的指甲在灶台底刻下印记,碎瓦硌进掌心的疼,远不及前世被灌下哑药时的万分之一。
"拖去柴房。
"侯夫人终于开口,金镶玉护甲划过我结霜的鬓角,"明日若还落雪...""是冰雹。
"我望着她绣鞋上东珠轻声道,"三日后,冰雹毁苗。
"满堂死寂中,我盯着白昙音绣鞋微不可察地一颤。
那上好的云锦,分明用着我娘独创的双面回纹针。
白昙音冷笑一声:“哼,你就编吧。
若没有冰雹,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蜷在灶膛前佯装发抖,染血的指甲突然刺入夯土地面。
灶灰混着冰碴钻进指缝的刹那,前世记忆如沸水浇进颅腔——被活埋时涌入鼻腔的土腥气,白昙音绣鞋碾过头顶的刺痛,还有...掌心突然浮现的黑色纹路。
"果然如此。
"我盯着指缝间蠕动的黑线冷笑。
这能力只有在接触土壤之后才能触发,那些预言画面便如灶膛火星般迸溅。
方才慌乱抓地,实则是要这具身体记住——所谓神罚,不过是用血养出来的把戏。
我心中却很清楚,自己的预知能力不会出错。
三日后,鸡蛋大的冰雹砸穿厨房茅顶时,我正嚼着那粗使婆子偷偷塞的饴糖。
柴房门缝漏进她压低的嗓音:"姑娘神了!
夫人让您申时去小佛堂..."我抚过三天前刻的"雹"字,将糖渣混着血水咽下。
灶膛灰簌簌落在脚边,像极了我那被活埋的生母坟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