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初撑着油纸伞转过巷角,忽见前面白墙下立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姑娘,乌发间斜插一支点翠蜻蜓簪,正仰头望着墙头斜逸的一枝海棠。
伞檐微抬的瞬间,檐角垂下的雨珠正巧落在姑娘颈间。
她轻呼一声转过身来,周砚初这才看清她怀里抱着个缠枝莲纹的锦盒,盒盖半开,露出里头叠得齐整的云锦料子。
"姑娘当心。
"他紧走两步将伞移过去,却见一滴殷红顺着她指尖坠在月白缎面上。
那姑娘慌忙将受伤的食指含在口中,锦盒一晃,里头五色丝线滚出几缕,被雨水沾湿了缠在青苔斑驳的砖缝里。
周砚初蹲下身去,玄色长衫下摆浸在雨水里。
他摸出帕子裹住丝线轻轻一捻,蚕丝特有的凉滑触感让他指尖微颤:"这是顾绣的劈丝?
""先生好眼力。
"姑娘的声音像檐下风铃,带着吴侬软语的清泠,"这是要送去拙政园修补古画用的,原想着抄近路......"她忽然顿住,目光落在他展开的帕子上——素白杭绸一角,绣着半阙《鹊桥仙》,针脚细密如星子。
雨势渐急,周砚初闻见她鬓边淡淡的沉水香,混着绣线里透出的桑叶清气。
他正要开口,巷口传来木门吱呀声,挂着"沈氏绣坊"牌匾的老宅里探出个头梳双丫髻的小丫头:"青瓷姐姐,前厅来了位先生说要看顾景舟的紫砂......"被唤作青瓷的姑娘应了一声,转身时蜻蜓簪的须子扫过周砚初腕间,竟勾住他衬衫袖扣。
两人俱是一怔,雨幕里忽然荡开一声轻笑,惊得墙头海棠簌簌落了三五瓣,正沾在她旗袍立领的葡萄扣上。
三日后周砚初再访绣坊,是为着修复一批明代古籍。
沈家老太爷捧着茶盏沉吟:"这批书是嘉靖年间沈周后人留下的,虫蛀得厉害,偏生里头夹着绣谱......"话音未落,槅扇后转出个窈窕身影,青瓷捧着个红木托盘,上头卧着把缠满丝线的竹绷子。
"爷爷又要把人拘在书斋里。
"她将新沏的碧螺春搁在花梨木案上,茶烟袅袅间,周砚初瞧见她腕间戴着对绞丝银镯,镂空处嵌着米粒大的南红珠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