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二年的冬天,东北的雪下得格外大。老林子里积了半人高的雪,连平日里最勤快的猎户都窝在家里不出门。王德福蹲在炕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出神。
"爹,咱家的鸡又少了一只。"大儿子王建国掀开棉门帘进来,带进一股寒气。
王德福没吭声,只是把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只了,鸡窝里就剩下两只老母鸡,再这么下去,过年连只鸡都杀不起了。
"爹,要不......"王建国欲言又止。
"放屁!"王德福猛地站起来,"我王德福就是饿死,也不干那缺德事!"
王建国缩了缩脖子。他知道爹说的是什么——前些日子村里有人偷偷请了保家仙,说是能驱邪避灾。可爹最恨这些,说那是封建迷信,是旧社会的糟粕。
夜里,王德福翻来覆去睡不着。炕烧得滚烫,可他总觉得后背发凉。迷迷糊糊间,他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雪地上走动。他披上棉袄,抄起墙角的铁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月光下,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蹲在鸡窝前。那狐狸见他出来也不跑,反而转过头来,一双碧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王德福举起铁锹就要打,却见那狐狸忽然直立起来,前爪合十,竟像人一样作了个揖。
王德福的手僵在半空。他活了五十多岁,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怪事。那狐狸放下前爪,转身往院外走去,走几步就回头看他一眼,像是在等他跟上。
王德福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狐狸带着他穿过村子,一直走到后山的老林子里。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狐狸在一棵老槐树前停下,用爪子扒开树根下的积雪。
王德福凑近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树根下埋着一个红布包,布包已经破旧不堪,露出里面黄澄澄的东西。他颤抖着手扒开积雪,发现那竟是一尊鎏金的狐仙像!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王德福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王德福,你祖上欠我一条命,如今该还了......"
王德福猛地从炕上坐起来,浑身冷汗。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
"爹,你快来看!"王建国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带着几分惊慌。
王德福趿拉着鞋跑出去,只见鸡窝前的地上,赫然印着一串狐狸的脚印。那脚印一直延伸到院墙外,在厚厚的积雪上格外清晰。
王德福站在院子里,望着那串脚印出神。他想起了昨晚的梦,想起了那个苍老的声音,想起了祖上流传下来的那个故事......
那是他太爷爷年轻时候的事了。那年闹饥荒,太爷爷在山里打猎,遇到一只受伤的白狐。那白狐通体雪白,唯独尾巴尖上有一撮红毛。太爷爷本想打死它充饥,可那白狐却像人一样作揖求饶。太爷爷心一软,就放了它。
后来太爷爷在山里迷了路,是那只白狐引着他找到了回家的路。临走前,白狐对着太爷爷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林子里。太爷爷说,那是狐仙显灵,要他们家世代供奉。
可到了王德福这一辈,早就不信这些了。他把祖上供的狐仙像都扔了,连香案都劈了当柴烧。没想到......
"爹,这脚印......"王建国欲言又止。
王德福没说,转身进了屋。他从柜子深处翻出一个红布包,里面是一本发黄的族谱。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画着一只白狐,尾巴尖上有一撮红毛。
王德福的手颤抖起来。他想起昨晚梦里那个苍老的声音,想起那只白狐碧绿的眼睛,想起太爷爷临终前的嘱咐......
"建国,"王德福深吸一口气,"去请张半仙来。"
王建国愣住了:"爹,你不是最烦这些......"
"快去!"王德福厉声喝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王建国不敢多问,转身跑了出去。王德福坐在炕上,望着窗外的老槐树出神。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们家的日子,怕是要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