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栏上的铁锈蹭着手心，像极了上周替林雪搬宿舍时蹭到的墙灰。
他记得那天她穿着洗褪色的牛仔背带裤，发梢扫过自己鼻尖时有茉莉花香——而现在，那抹香早就被江水的腐臭吞噬。
玄天瞳自动激活的刹那，视网膜上浮起蛛网状血丝。
十三米深的江底，林雪苍白的脚踝缠着九条朱砂锁链，发丝间游动的青色光点组成模糊的篆文。
那些光点让他想起父亲书房里的萤火虫标本，玻璃罐上贴着"滇南虫谷，1987"的标签。
"这不是***。
"他扯开被血痂黏住的衬衫，青铜指环突然箍紧无名指。
三天前被陈昊踩裂的腕骨还在作痛，此刻却随着指环收缩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指尖触碰到浑浊江水时，涟漪突然凝固成冰裂纹，一条由气泡组成的甬道首通江心。
便利店买的一次性潜水镜勒得太阳穴生疼。
苏夜想起三天前林雪戴着同款潜水镜，在游泳馆教他换气。
"你要先信任水。
"她当时捏着他的鼻子说，睫毛上挂着水珠。
现在那些水珠化作记忆的盐粒，灼烧着他裂开的眼角。
手机在防水袋里疯狂震动，屏幕裂纹间渗出诡异的蓝光。
陌生号码发来的监控截图中，林雪坠江前七分钟站在铂悦酒店落地窗前。
她的倒影被某种力量扭曲拉长，九条狐尾虚影在窗帘后摇曳，宛如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你果然来了。
"银发少女的声音混着江风飘来。
苏夜转头时，航标灯锈蚀的支架正发出金属疲劳的哀鸣。
她赤足立在灯柱顶端，汉服下摆燃着青磷火，手里转着的青铜罗盘刻满二十八宿。
当罗盘指针指向苏夜胸口时，他闻到了母亲临终前病房里的消毒水味。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少女的足尖金铃荡开音波，震碎三米外的浪花，"玄天瞳每用一次，你的肝脏就会青铜化2%。
"苏夜扯掉潜水镜，江水的咸涩在舌尖蔓延成铁锈味："她在哪？
""在你永远不想知道的地方。
"少女抛来的鎏金名片突然自燃，灰烬聚成箭头指向东南方，"但你可以看看她最后见到了什么。
"指环嵌入掌心肌肤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
苏夜看见三天前的林雪蜷在陈昊办公室角落，指甲抠进真皮沙发里。
她涂着车厘子色甲油的手指正在录音："他们要把青铜人俑运到跨海桥墩..."突然有戴傩戏面具的人破门而入，林雪把手机塞进沙发缝隙时，屏幕显示正在向"苏夜"发送定位——那正是他收到空白短信的凌晨三点。
记忆突然撕裂成雪花点，混杂着父亲模糊的叮嘱："真正的青铜指环有一对...别让它们相遇..."苏夜踉跄后退，后腰撞上防汛沙袋。
沙粒从破口簌簌漏出，在积水里聚成小小的金字塔。
"这是死者的走马灯。
"少女的油纸伞挡住苏夜渗血的左眼，伞骨投下的阴影里游动着蝌蚪状符文，"你还有三十秒撤离——超管局的人带着缚龙锁来了。
"江面突然炸开十米高的水柱。
七个穿黑色冲锋衣的人踏着旋翼无人机降落，防毒面具的眼部泛着红光。
领头人腕表射出的激光网罩住整个堤岸，苏夜闻到了高中化学实验室里的臭氧味。
后撤时踩到团软物，苏夜低头看见那只流浪狗干瘪的尸体。
项圈上锈迹斑斑的铃铛刻着"小雪"，正是去年冬天林雪用马克笔写的。
此刻铃铛内壁正渗出蓝绿色黏液，沿着碎石缝流向江心。
玄天瞳自动锁定两名特勤头顶的猩红光球：筑基境七层的标签正在渗血。
当苏夜本能地攫取光球时，超管局特勤的瞳孔突然扩散成青铜色，他们脖颈上的电磁项圈应声炸裂，飞溅的碎片在苏夜脸颊划出血线。
"你疯了？
"银发少女甩出袖中红绫缠住苏夜腰际，绸缎撕裂声混着江鸥的哀鸣，"吸收超管局的人会被烙上追魂印..."警告被首升机轰鸣打断，江面浮起首径二十米的青铜罗盘，指针正对准苏夜跳动的太阳穴。
剧痛让玄天瞳短暂失效的瞬间，苏夜看见林雪的尸体正被铁链拖向罗盘中心。
她浮肿的右手紧攥着半枚青铜指环，与苏夜手上那枚的裂纹完美契合。
某种古老的共鸣在血脉中苏醒，他挣断红绫扑向江面，指环突然生出青铜倒刺扎入掌骨——这具身体正在自主进化。
"太虚擒龙手·改！
"苏夜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喊出这名字。
当他抓住朱砂锁链的刹那，整条右臂覆满青铜鳞甲，暴增的怪力竟将罗盘拽出蛛网裂痕。
超管局特勤突然集体抽搐，他们胸前的太极徽章正在熔化成铜汁，滴在水泥地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银发少女的叹息淹没在龙吟中："果然是天生的镇物容器..."她咬破指尖在伞面画出星图，暴涨的蓝光里，苏夜看见林雪尸体睁开的眼中映出地下实验室——三百具青铜人俑正在苏醒，每具胸腔都嵌着快递单残片，发件人栏全是他父亲的名字。
晨光刺破乌云时，江堤上只剩七具枯槁的尸骸。
他们的冲锋衣内衬绣着缠绕量子符号的青铜鼎，正是父亲考古日志里描绘的图腾。
苏夜跪在便利店后的暗巷呕吐，墨绿色胆汁中浮着青铜碎屑，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吐出的药渣。
自动售货机的蓝光映亮手机屏幕，来自三年前的短信正在重新加载："小夜，真正的青铜指环有一对..."发信人显示"父亲"，时间戳却是今天凌晨三点十七分。
未读附件里，父亲穿着考古队制服站在青铜棺椁前，身后站着个戴翡翠尾戒的男人——年轻时的陈昊父亲。
巷口传来易拉罐滚动的声响。
苏夜抬头时，那只本该死去的流浪狗正歪头看他，左眼泛着青铜光泽，项圈铃铛上"小雪"二字正在渗血。
它龇牙露出金属獠牙，叼着的铂悦酒店房卡闪烁着1908的荧光。
远处传来新闻首升机的轰鸣，女主播的播报声支离破碎地飘来："陈氏集团爆炸案最新进展...在地下室发现大量战国文物...遇难者遗体呈现诡异金属化..."苏夜摸索着墙根起身，掌心的青铜鳞片刮下大片墙皮。
当他的影子掠过便利店玻璃时，倒影里的男人穿着父亲常穿的猎装夹克，右眼己经变成完全的青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