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保安老吴的收音机正播着京剧，咿咿呀呀的唱腔混着咖啡机的蒸汽声，在凌晨三点的空旷店里织成细密的网。
"小苏啊，你这手..."老吴的烟头在监控屏幕前明灭，映出苏夜缠着绷带的右手。
青铜鳞片在纱布下微微发烫，像揣着块将熄的炭。
"被仓库铁门夹的。
"苏夜扯了扯袖口，玄天瞳不受控地扫过老吴头顶——三颗灰白光球正缓慢旋转，标注着淬体境一层的标签。
这三天他摸清了规律：普通人的光球是柔和的乳白色，而陈昊那类人带着血腥气。
冷藏柜的嗡鸣突然尖锐起来。
当第十七个"欢迎光临"响起时，穿JK制服的少女抱着泰迪熊玩偶冲进来，马尾辫梢滴着水珠。
她踮脚去够顶层货架的草莓牛奶时，露出腰间青紫的掐痕。
"检测到可吸收修为*1"机械音在颅骨内震颤的瞬间，苏夜看见少女后颈浮出蝌蚪状黑气。
与林雪耳后的咒文不同，这些黑气正结成蛛网状，顺着脊椎钻进泰迪熊的玻璃眼珠。
"要加热吗？
"他敲了敲关东煮的柜台。
少女哆嗦着摇头，付款码对准扫描器的动作像在举枪自戕。
硬币落进收银台的脆响里，混着便利店外轮胎碾过积水的黏腻声。
玄天瞳突然刺痛。
玻璃幕墙外，三个戴傩戏面具的人正站在雨幕中，他们胸前的青铜吊坠与陈氏集团图腾如出一辙。
少女怀里的泰迪熊突然转头，玻璃眼珠映出苏夜背后的冷藏柜——那里本该是饮料的位置，此刻却陈列着三具青铜人俑。
"小心！
"苏夜抓住少女手腕的刹那，整排货架轰然倒塌。
鲭鱼罐头雨点般砸下，在接触地面的瞬间腐化成黑色黏液。
戴面具的人隔着玻璃幕墙做着手势，他们的影子正顺着雨水渗入店内。
老吴的警棍砸在报警器上，却只发出闷响。
当苏夜看清保安脖颈蔓延的青铜纹路时，少女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
泰迪熊玩偶在血雾中暴涨成三米高的怪物，玻璃眼珠里转动着罗盘虚影。
"天机阁的走狗！
"面具人终于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
领头者摘下傩面，露出陈昊管家的脸——他的右眼窝里嵌着青铜罗盘，指针正对准苏夜的无名指。
苏夜抓起热狗机的滚烫铁板砸过去，青铜化的右臂在空气中犁出焦痕。
当铁板与怪物相撞的瞬间，整间便利店突然陷入绝对寂静。
货架上的商品包装褪去色彩，变成泛黄的宣纸，价签化作朱砂符咒，就连自动门也变成了雕花木门。
"这是二十年前的便利店。
"银发少女的声音从冰柜后传来。
她正在货架间穿梭，汉服上的星图随着步伐流转，"你打碎了现世的屏障，现在我们都在间隙里。
"管家右眼的罗盘疯狂旋转，他的皮肤正片片剥落，露出下面青铜浇筑的骨骼。
苏夜这才发现，对方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枚刻满符文的青铜齿轮。
"小心因果反噬。
"少女甩出红绫缠住怪物的利爪，"在时间夹缝里受伤，伤口会出现在过去或未来的身体上！
"苏夜抓住管家暴露的青铜肋骨，玄天瞳突然解析出密密麻麻的小篆。
那些文字记载着陈氏集团1998年的地下拍卖会，父亲的身影在宾客名单上一闪而过。
当他试图读取更多信息时，管家突然自爆成青铜碎屑，飞溅的碎片在苏夜小腹留下贯穿伤——但血泊中浮现的却是初中时打篮球留下的旧疤。
便利店开始崩塌。
少女拽着苏夜跃向收银台，扫码枪突然化作青铜钥匙，插入收银机的瞬间，整个世界如倒放的胶片般重组。
回归现实的刹那，苏夜正保持着递关东煮的姿势。
少女的草莓牛奶还没扫码，老吴的收音机播着《贵妃醉酒》，货架上的鲭鱼罐头完好无损。
只有他小腹的旧疤隐隐作痛，青铜指环内圈多了行小字：甲申年七月初七，苏文山典当青铜钥。
"你..."少女突然开口，又慌乱摇头，"我认错人了。
"她抱着泰迪熊冲进雨里，玩偶的玻璃眼珠转动着，倒映出苏夜背后浮现的青铜门虚影。
后半夜的暴雨格外粘稠。
苏夜在更衣室解开绷带，发现鳞片己蔓延到手肘。
当他用美工刀剐蹭鳞片时，暗巷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呜咽——那只青铜化的流浪狗正撕咬着什么，金属獠牙间垂落半截爱马仕手镯。
跟到垃圾处理站时，腐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流浪狗钻进某个集装箱缝隙，苏夜手机电筒照亮箱体编号：CX-1998。
撬开锈蚀的门锁后，他看见三百台老式显像管电视机堆成金字塔，每台屏幕都定格在相同的画面：父亲举着火把站在青铜门前，身后是戴翡翠尾戒的陈天雄。
当苏夜触摸最近那台电视时，雪花点突然聚成漩涡。
无数记忆残片涌入脑海：母亲临终前注射的药剂泛着青铜光泽；林雪艺考视频里评委胸口别着天机阁徽章；甚至七岁那年"意外"溺亡的玩伴，瞳孔里也闪过罗盘虚影。
集装箱突然剧烈摇晃。
苏夜回头时，看见银发少女倒挂在横梁上，油纸伞骨刺穿了三个面具人的咽喉。
"好奇心会加速锈蚀。
"她甩去伞尖血珠，"但既然你找到了这里..."她踢开某台电视机的后盖，取出枚青铜齿轮扔给苏夜。
齿轮内环刻着林雪的名字，齿痕间卡着根长发——在玄天瞳的视野里，这根头发正释放着与陈氏图腾同源的辐射。
"你女朋友是自愿戴上青铜枷锁的。
"少女的伞尖在地上画出星图，"1998年陈天雄打开青铜门时，放出了三百个需要宿主的概念体。
林雪是第七十二任贪婪，而你是愤怒选中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少女突然贴近苏夜耳畔，吐息带着薄荷凉意："去城南殡仪馆，看看你母亲火化时的监控。
"说罢她化作青烟消散，只剩伞面朱砂绘制的星图在雨中燃烧。
苏夜回到便利店时，收银台躺着个泛黄信封。
父亲的字迹在拆封瞬间化作飞灰，只剩张老照片飘落：1995年的考古队合影里，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他，而背景里的青铜门浮雕上，赫然刻着两枚交缠的指环。
晨光初现时，苏夜在冷柜前整理便当。
某个白领指着他的右手惊呼："你纹身掉色了？
"他低头看去，青铜鳞片不知何时褪成暗红，像干涸的血痂。
自动门叮咚一声。
穿校服的少年跌跌撞撞冲进来，后颈趴着只青铜色的壁虎。
当苏夜与他目光相接时，玄天瞳自动标记出其头顶的猩红光球——这次浮现的标签是：容器编号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