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禁地探索莦植的登山靴踩进腐殖层时,整片苔藓突然抽搐着收缩,
露出下面泛着油光的黑色土壤。苏黎盯着手里泛黄的地图,
羊皮纸上暗褐色的血迹正在渗出温热的液体。第三十七棵杉树。
她数着那些表皮皲裂的巨树,腐烂的松脂味里混杂着铁锈气息。地图上的墨迹突然扭曲起来,
化作细小的蚯蚓钻入她掌心。医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手术刀划开皮肤。
三条银白色的菌丝从伤口窜出,在半空扭成箭头形状指向东南方。"你的身体比导航仪好用。
"莦植用止血钳夹住扭动的菌丝,"这些共生体在给你指路。"枯枝在脚下发出脆响,
每声断裂都伴随着地下传来的呜咽。苏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眼前的场景开始与梦境重叠——左侧那棵被藤蔓绞杀的冷杉,
树冠上垂挂着她在梦里见过的玻璃器皿,里面漂浮着婴儿手掌大小的胚胎。"别看。
"莦植的登山杖戳进树根间隙,搅起一滩冒着气泡的粘液,"这些是森林的记忆腺体,
你看到的是它吸收过的死亡。"腐烂的气味越来越浓,苏黎的防毒面罩滤芯开始发烫。
地面突然塌陷,她整个人跌进树根交错的空洞。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
无数半透明的蛹悬挂在菌丝网上,每个蛹里都包裹着长有人类五官的鹿头。"我们到了。
"莦植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的杂音。她掀开一片血红色的地衣,露出下方嵌着铜环的井盖。
井壁上密密麻麻刻着苏氏家族女性的生辰,
最下方的"苏红缨 1953.7.15"正在渗出淡绿色的荧光液体。
苏黎的耳膜突然鼓胀,井底传来钻机运转的轰鸣。
那些在她梦里反复出现的场景具象成实体——戴防毒面具的女人将哭喊的少女吊在钻探杆上,
生锈的齿轮咬住孕妇浮肿的小腿,而此刻她的***正在剧烈收缩,
仿佛有树根顺着脐带逆向生长。抓紧!莦植突然拽住她的衣领。井壁上的刻字开始蠕动,
化作带刺的藤蔓缠住她们的脚踝。
苏黎摸到背包里的玻璃培养皿——那是今早在诊所偷拿的样本——狠狠砸向井壁。
飞溅的液体中,二十几个胚胎标本发出尖锐的啼哭。腐臭的井水突然沸腾,
漂浮起成片的避孕环。苏黎的手掌贴在潮湿的砖石上,感受到某种生物电脉冲的震颤。
当那些刻字的荧光液体流进她掌心的伤口时,整口井突然变得透明,
显现出下方深达三十米的地下实验室。生锈的通风管道里垂挂着无数玻璃***,
每个培养皿都连接着钻探机的液压杆。苏黎看到年轻时的太奶奶站在控制台前,
将某种暗红色液体注入自己的静脉。培养皿中的胚胎突然睁开复眼,
隔着六十年的时空与她对视。莦植的渡鸦墨影突然俯冲下来,喙部叼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钻头。
当这枚刻着苏氏勘探队字样的金属物坠入井底时,整片森林突然发出垂死的哀鸣。
苏黎的梦境地图在掌心燃烧起来,
皮纸灰烬中浮现出井底的全息投影——二十个玻璃培养皿正在拼合成某种生物反应堆的轮廓。
"你准备好了吗?"莦植撕开防护服,露出锁骨下方蠕动的树根状纹身,
"这口井吃掉的不仅是苏家的女人,还有整个生态系统的灵魂。"她将手术刀***井壁裂缝,
涌出的却不是井水,而是粘稠的、带着麝香味的胚胎羊水。苏黎的防毒面罩突然结霜,
呼出的白雾在镜片上凝成快逃的字样。但她的双腿已经生根般扎进腐殖层,
掌心菌丝疯狂生长,
在地面编织出闪着微光的经络图——这正是她梦里那个倒悬钟楼的内部结构。
井底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二十根钻探杆穿透岩层冲天而起,
每根钢柱上都串着不同年代的女性骸骨。苏黎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最新那根钻杆上,
而莦植正将某种发光的孢子注入她的颈动脉。"欢迎回家。"医生的瞳孔变成树轮状的年轮,
"现在你才是这座山的免疫系统。"2 枯井中的秘密苏黎的指甲抠进井壁缝隙时,
指腹触到了某种柔软的胶质物。那些看似青苔的附着物突然收缩,
露出下方暗红色的刻痕——丁卯年七月初七,伐木队三人癫狂自戮于山神庙。
莦植的登山绳突然剧烈晃动,
医生的声音从井口传来时带着金属刮擦般的杂音:"别碰那些菌膜!
它们在记录..."话音未落,苏黎掌心黏着的胶质物突然爆开,腥臭的孢子粉喷了她满脸。
眼前浮现出摇晃的火把光影,穿粗布短打的男人们正在砍伐三人合抱的银杏。
斧刃劈入树干的瞬间,树皮裂缝中喷出浓稠的黑色汁液,溅在为首汉子脸上。画面突然扭曲,
苏黎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男人的嘶吼:"山神的眼睛!树里全是山神的眼睛!"接着。
莦植扔下来的强光手电惊醒了她。光束扫过之处,
井壁上密密麻麻的菌膜正在渗出沥青状液体,那些液体汇聚成细流,
在长满地衣的砖石表面勾勒出字迹。苏黎用手术刀刮开一片钙化的菌斑,
剥落的碎屑下显露出泛黄的纸页——那是本用树皮装订的笔记,被树脂与血痂粘在井壁上。
当她试图撕下封面时,指腹突然传来刺痛,书页边缘的锯齿状纤维竟咬破了她的皮肤。
光绪廿三年惊蛰,伐木队掘出青铜神像,其形若蟒缠人身。是夜,工寮传来锯木声,
晨起见王二癞子悬于梁上,肚肠化作藤蔓穿窗而出……
泛着尸斑色的字迹在吸饱鲜血后变得清晰,
苏黎发现自己的血正顺着纸页纹路填充缺失的笔画。当读到赵铁牛吞下三枚青铜鳞片后,
竟从眼眶长出桃树枝桠时,手电筒突然频闪,井底传来铁链拖动的脆响。七月初九,
伐木队仅存者六人,皆以树皮覆面。余跟踪至后山禁地,见其跪拜巨树,
树身裂口处垂挂人皮灯笼……这段文字旁画着幅炭笔速写,
灯笼表面的人脸赫然是苏黎梦中见过的孕妇模样。日记在此处缺失了五页,
残留的装订线泛着诡异的蓝光。苏黎用镊子夹起夹层里的碎屑,
在强光下辨认出几行褪色的朱砂小字:山神非神,乃地脉怨气所化。伐木断其根,
故以人牲饲之……井水突然沸腾,漂浮的避孕环相互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苏黎的防护服内衬开始渗水,那些泛着荧光的液体在接触到皮肤时,
竟显现出更多文字:今献童女三人缚于树芯,以铜钉封其七窍。然寅时三刻,
槐树林中传来女童嬉戏声,归见铜钉尽数融化,钉孔处生出并蒂牡丹……
字迹到这里突然变得癫狂,笔画穿透纸背,最后半页完全***涸的血浆覆盖。
苏黎用棉签蘸取样本瓶里的酶解剂擦拭,
暗褐色血痂下浮出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个针孔大的窟窿里都嵌着粒树种。
"这是活体书写的《饲山录》。"莦植的声音伴随着登山绳摩擦声靠近,
"百年前的村民用刺血笔蘸着人牲骨髓书写,每粒树种都吸饱了濒死者的恐惧。
"医生的登山靴踩在井壁凸起处时,整本笔记突然剧烈抽搐。纸页间的树皮纤维疯狂生长,
瞬间缠住苏黎的手腕。莦植眼疾手快地将液态氮喷在藤蔓上,脆化的植物组织崩裂瞬间,
她们听见井底传来老妪的冷笑。戊戌年腊月,余从树洞拾得西洋镜。是夜镜中现白袍妖人,
授余'以人脉续地脉'之法...新显露的文字让苏黎浑身发冷——配图上的实验装置,
分明是她在太奶奶实验室照片里见过的胚胎培养舱。更恐怖的是插图中跪拜的村民,
其衣领袖口的刺绣纹样竟与苏氏宗祠的族徽完全一致。你听。莦植突然按住她的手背。
井底深处传来黏稠的蠕动声,间杂着铁器刮擦岩层的锐响。那本《饲山录》残页无风自动,
最后三页粘连在一起的纸在酶解剂作用下缓缓分离。
泛着尸绿色的字迹开始自行改写:...白袍妖人剖开山神树芯,
取其琥珀状髓液注入童女天灵。翌日,童女脐下生出树根,开出血红牡丹。
妖人曰:此谓人柱,可代神树续地脉百年...苏黎的防护面罩突然蒙上水雾,
呼吸阀滤芯发出被堵塞的嘶鸣。她扯下面罩的瞬间,浓烈的牡丹花香混着尸臭灌入鼻腔。
手电光束扫过之处,井水表面漂浮起层层叠叠的干缩胎盘,每个都连着半米长的脐带,
脐带末端系着生锈的铜铃。今始知大谬!人柱产子必为妖胎,其子三岁即化树妖...
这段字迹被反复涂抹,
疑的荧光:苏红缨 1953.7.15 注:山神髓液即辐射性同位素 CF-252,
人柱实验存在基因污染风险..."你太奶奶的考古队,"莦植的登山杖戳了戳那段批注,
"根本就是来回收前人失败实验体的。"她突然撕下那页笔记,纸页在脱离井壁的瞬间自燃,
青绿色火光照亮井底十米深处的骇人场景——二十具嵌在树根间的女性干尸呈放射状排列,
每具尸体腹部都生长着巨型花苞。随着火光临近,最中央那具头戴防毒面具的干尸突然抬手,
指骨间握着的正是苏黎梦中见过的钻探日志。苏黎的血液在血管里逆流,
她看清了干尸工作牌上的名字:苏红缨。而那本日志的封皮,竟是用人皮制成的家族谱系图,
最新添上去的苏黎 1998.5.12正在渗出鲜血。井壁开始渗出琥珀色粘液,
那些液体在空中凝聚成新的字句:第三代实验体苏醒条件达成,人柱置换程序启动。
苏黎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沾满血污的指尖自动翻开人皮书扉页。
泛着辐射荧光的遗嘱在眼前展开:致我的曾孙女苏黎:当你读到这封信时,
山神髓液已迭代至第四代。请在三日内将自身胚胎植入东北方位第七具人柱,
否则全村将重演光绪年间的癫狂之灾...莦植突然夺过人皮书扔进井底,
在苏黎的尖叫声中露出诡异的微笑:"忘了说,光绪年间的'白袍妖人',
是我曾祖父的德文名字。"井底传来树根断裂的巨响,二十个巨型花苞同时绽放,
每个血红色花蕊中央都蜷缩着与苏黎容貌相同的女婴。
3 苏黎的家族阴影:血饲之书苏黎的登山靴刚触到井底淤泥,
整片黑色腐殖质突然泛起涟漪。
那些沉淀了半个世纪的放射性尘埃在探照灯下呈现出诡异的荧光,
细看竟是成千上万粒微型琥珀,每粒都封存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蝴蝶翅膀。别碰水面。
莦植突然拽住她后颈,手术刀擦着苏黎的耳廓飞过,钉住一只正要从淤泥里钻出的蜉蝣。
那虫子腹部鼓胀如孕妇,尾端垂着串葡萄状的卵囊,在刀刃下炸开时溅出的竟是暗红色血珠。
手电筒光束扫过井壁,苏黎发现那些看似青苔的附着物正在缓慢蠕动。
当她用登山杖尖端戳破一块凸起的菌斑时,喷涌而出的不是脓液,
而是大团细如发丝的金属线虫。这些活体线头在半空扭结成清代女子的发髻样式,
又倏然散落成光绪年间的铜钱串。"时空蛀虫。"莦植往防护面具里塞进两片薄荷叶,
"专门啃食记忆的量子生物,你看到的都是它们排泄的历史残渣。
"井底中央的淤泥突然拱起,露出一角樟木箱。苏黎用冰镐撬开生锈的铜锁时,
箱体内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掀开的瞬间,二十几只白化蝙蝠轰然惊飞,
撞碎在井壁上化作骨灰。箱底躺着本用槐树皮装订的册子,封面上丁丑年山事录
五个篆字正渗出胶状血珠。
光绪廿三年·惊蛰***7 年 3 月 5 日伐木队今日于鹰嘴岩下掘得异物。
初以为树根,锄头触及竟有金铁之音。待清去腐土,现出人形铜像一尊:蟒身缠女子胴体,
七寸处嵌着琉璃眼珠。王二癞子趁众人午歇,偷凿蛇鳞去卖,归时癫狂高歌,
所唱竟是未出阁姑娘的安胎曲。更漏三响,工寮外传来伐木声。众人提灯查看,
但见王二悬于老槐枝头,肚肠垂落如藤,末端竟开出血色牡丹。赵铁牛欲解其尸,
反被肠藤缠颈,须臾间瞳孔生出桃枝嫩芽。苏黎的指尖刚触到这段文字,纸页突然发烫。
那些潦草的墨迹化作蜈蚣钻入她指缝,
太阳穴顿时涌入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穿粗布短打的男人们正在焚烧桃树,
火堆里传出婴儿啼哭,灰烬中爬出长满树瘤的侏儒。"书页浸过尸油。
"莦植往她人中抹了圈风油精,"百年前的执笔者用棺材菌当墨,
写下的每个字都是活体诅咒。
"光绪廿三年·谷雨***7 年 4 月 20 日疯症已传至妇孺。
今晨见李寡妇立于村口水车旁,头顶生梧桐嫩枝,脚踝没入土中如老树生根。更骇者,
其怀中三月婴孩口吐松针,啼哭时震落满山桃花。请来龙虎山张天师设坛,卦象示地脉断,
山神怒。天师命童男童女各三,缚于古银杏下献祭。寅时作法,雷暴突降,
铜钱剑熔为铁水。待云散,但见六童皆化为青铜树,枝桠间悬挂人皮鼓二十四面。
井水突然沸腾如滚粥,漂浮的避孕环相互撞击,发出编钟般的音律。
苏黎发现那些铜环内壁刻满符文,最新一枚竟标着 2018 年的日期。
当她用镊子夹起时,铜环突然收缩,死死咬住镊尖。"清末避孕环?"莦植冷笑,
"这是民国初年德国传教士带来的***锁,专门对付所谓'淫邪山鬼'。
"探照灯扫过东北角井壁,苏黎发现那里嵌着具风干的狴犴雕像。
神兽口中衔着的不是传统火球,而是一枚布满铜绿的机械怀表。当她把指针拨到子时位置时,
整面井壁突然透明化,显现出背后隐藏的祭坛。二十八个玻璃***呈八卦阵排列,
每个培养皿都浸泡在琥珀色液体中。最中央的器皿内蜷缩着具女婴胚胎,
脐带连接着下方青铜蟒蛇的七寸。苏黎的防护服内突然灌入刺骨寒意——那胚胎的面容,
分明是她百日照片的复刻。
光绪廿三年·冬至***7 年 12 月 22 日白袍妖人现世!此人金发碧眼,
竟通晓湘西官话。称可以人脉续地脉,取山神髓液注童女天灵盖。
余亲眼见其剖开千年古樟,树芯流淌之物非脂非血,乃荧蓝荧蓝的活火。妖人择童女七人,
施西洋针术。银针刺入卤门时,女童脐下三寸突生树根,开白牡丹七朵。
妖人言此谓"人柱",可代山神续命百年。然午夜时分,牡丹尽化骷髅头,
眼窝处爬出带刺藤蔓...苏黎的耳膜突然鼓胀,井底响起德语吟唱的安魂曲。
那些玻璃***接连爆裂,爬出的却不是婴儿,而是长着人脸的藤蔓。莦植突然扯开防护服,
锁骨下方的树根纹身正发出幽蓝光芒。"看清楚,
这就是你太奶奶从德国带回来的'山神髓液'。"医生将纹身贴在最近的藤蔓上,
人脸顿时发出惨叫,"碳酸镎与钚-239 的合成物,半衰期刚好一百年。
"藤蔓迅速碳化成灰,露出后方暗门。生锈的铁板上用德文刻着生物反应堆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