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声刚过,沈记茶庄的少东家沈砚秋便撑着油纸伞拐进了青石巷。
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珠串,在他月白缎面的角袍溅起细碎银光,巷尾那盏"姜氏绣坊"的灯笼在雨幕中摇曳如鬼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当啷——"绣绷坠地的声响穿透雨声,沈砚秋顿住脚步。
透过半掩的雕花木窗,看见个藕荷色身影正弯腰去拾满地丝线,发间木簪随着动作滑落,泼墨似的青丝散在莹白颈侧。
那姑娘忽地抬头,眼尾泪痣在昏黄烛火里恍若凝血,惊得他手中伞柄微颤——这双眼睛,竟与母亲临终前攥着的画像中人如出一辙。
"客官漏夜前来,是要补衣裳还是订绣品?
"姜挽云将绣针别回袖口,目光掠过对方腰间羊脂玉佩。
那玉上着雕半阙定风波《正是》,三日前在当铺见过的式样。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腕间旧疤,那是七岁那年火场逃生留下的印记,每逢阴雨便隐隐作痛。
沈砚秋解下沾了雨渍的披风,露出内里织金暗纹的茶色直裰:"听闻姜娘子擅仿古画,想请绣幅《韩熙载夜宴图》。
"话音未落,后院传来陶罐碎裂声,姜挽云神色骤变,抓起案上铜剪便往后冲。
沈砚秋瞥见地上未收的绣样,孔雀羽线勾勒的竟是兵部舆图。
穿过回廊时腥气扑面,七具猫尸横陈井台,每只颈间都系着褪色的红绳。
姜挽云踉跄着扶住井沿,那些红绳与她束发的别无二致。
沈砚秋俯身细察,猫爪间勾着半片靛蓝碎布,分明是官驿专用的天华锦。
"沈公子请看够了?
"姜挽云突然冷笑,将铜剪抵在他喉间:"三个月前你们沈家收购城东十二间绣坊,独我这家不肯就范,如今便使这些下作手段?
"她袖中滑落账册,墨迹簇新的页面上,"三月十七,购砒霜二钱"的字样犹带潮气。
沈砚秋反手扣住她腕子,触到脉搏急促如战鼓。
正要开口,忽听得瓦当轻响,十余枚淬毒银针钉入他们方才站立处。
黑衣蒙面人鹞子般翻下屋檐,刀光直取姜挽云心口。
沈砚秋旋身将人护在怀中,玉佩撞上刀锋迸出火星,那刺客见到玉上刻文竟僵在原地。
更夫的梆子恰在此时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