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入地平线时,远处的熔岩山脉会喷出零星的火星,像是无数只赤色萤火虫在空中游荡。
村民们早己习惯这样的景色——这里是炎域最边缘的村落,贫瘠、荒芜,连风都裹挟着灼烧的气息。
张炎蹲在村口的赤铁石堆旁,指尖摩挲着一块滚烫的矿石。
十五岁的少年身形瘦削,皮肤被晒得黝黑,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盯着矿石表面蜿蜒的暗红色纹路,那是炎域特有的“火髓纹”,据说能吸收天地间的炎气。
可惜,这些矿石中的火髓早己被抽干,只剩下空壳般的碎石,像极了这个村子的命运。
“阿炎!
该去祭坛了!”
远处传来苍老的喊声。
张炎站起身,将矿石塞进粗麻布缝制的衣兜里。
喊他的是村长赤伯,一个瘸腿的老者,年轻时曾是炎域主城的护卫,后来在一场妖兽袭击中丢了半条腿,只能退回这偏僻的村落苟活。
“来了!”
张炎应了一声,快步向村中央的石砌祭坛跑去。
祭坛是赤岩村唯一完整的建筑,由九根刻满符文的赤铁柱围成,中央立着一尊残破的石像。
石像的头部早己碎裂,只剩半截身躯,隐约能看出它曾是一位身披铠甲的战士,手中握着一柄断剑。
赤伯说,这是上古炎神的残像,但张炎总觉得可笑——若真有神明庇佑,为何赤岩村连一口干净的水井都没有?
祭坛前己聚集了二十几名村民,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赤伯拄着拐杖站在石像旁,浑浊的双眼扫过人群,最后停在张炎身上。
“今晚的‘炎祭’,你来点火。”
他沉声道。
人群一阵骚动。
“赤伯,这小子连‘炎纹’都没觉醒,凭什么主持炎祭?”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冷笑道。
他是村里的猎户铁山,总爱找张炎的麻烦。
“就是!
他爹娘死得早,连个正经炎修都不是,别玷污了炎神!”
几个妇人附和着。
张炎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十年前,父母在熔岩山脉寻找火髓矿时遭遇“地火暴动”,尸骨无存。
自那以后,村里人便视他为灾星,仿佛他呼吸的空气都带着诅咒。
赤伯重重敲了下拐杖,厉声喝道:“都闭嘴!
炎祭的规矩,谁找到‘火种’,谁就是主祭人!
你们有本事自己去熔岩山捡火种回来!”
众人顿时噤声。
熔岩山脉是炎域的禁地,遍地流淌着赤色岩浆,只有张炎这种不要命的才会为了换几口粮食,冒险去捡拾偶尔喷发的火种——那些包裹在岩浆中的赤色晶石,是维持祭坛炎火的唯一燃料。
铁山冷哼一声,瞪了张炎一眼,终究没再说话。
张炎走上祭坛,从怀中掏出一枚拇指大小的赤色晶石。
晶石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核心处却隐隐流动着熔岩般的金光——这是他在熔岩山脚蹲了三天才捡到的残次品,但足够点燃炎火。
他将火种按在石像脚下的凹槽中。
嗡——!
祭坛的符文骤然亮起,九根赤铁柱震颤着发出低鸣,一道赤色火舌从凹槽中窜出,顺着石像的裂痕蜿蜒而上,最终在断剑的尖端凝成一簇跳动的火苗。
火光映在村民脸上,驱散了暮色中的寒意。
“跪——!”
赤伯高喊。
人群齐刷刷伏地,额头紧贴滚烫的地面。
张炎却站着没动。
他不信炎神,更厌恶这种徒劳的仪式——火焰再旺,也烤不熟地里干枯的黍米,挡不住夜半游荡的妖兽。
“阿炎,跪下!”
赤伯压低声音呵斥。
张炎盯着石像空洞的眼窝,忽然觉得那簇火苗在扭曲、膨胀,仿佛有某种东西在火焰深处凝视自己。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踩到了衣兜里的矿石。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兜里的赤铁矿石突然变得滚烫。
“怎么回事……”张炎伸手去掏矿石,指尖刚触到碎石,一股灼痛猛然刺入骨髓!
“啊——!”
他惨叫一声,踉跄着跪倒在地。
祭坛的火苗陡然暴涨,化作一条赤色巨蟒缠上石像!
村民惊恐地抬起头,只见石像的断剑竟开始融化,赤红的铁水如血液般流淌,渗入祭坛的每一道裂痕。
“炎神显灵了!
炎神显灵了!”
赤伯颤声高呼,疯狂叩首。
张炎却感觉有烈火在血管中奔涌。
他抬起手,发现掌心的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赤色纹路,像是岩浆在血肉中刻下的图腾。
轰——!
熔岩山脉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地面剧烈震颤。
“地火暴动!
是地火暴动!”
铁山连滚带爬地冲向村外,人群瞬间溃散。
张炎想逃,双腿却像被钉在地上。
石像的断剑彻底融化,一柄赤金色的长剑虚影悬浮在半空,剑锋首指他的眉心。
“炎神血脉……终于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