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里灌满腐叶与血腥混杂的腥气，右肩传来火烧般的剧痛。
他勉强撑开眼皮，看见自己正躺在一片暗紫色苔藓上，头顶交错着伞盖状的巨型蕨类植物，叶片边缘垂落的荧光液体将西周映成幽绿色。
"这是...哪里？
"他试图抬起左手，却发现整条手臂覆盖着树皮状的角质层。
惊恐地扯开冲锋衣残破的衣袖，皮肤下凸起的青紫色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仿佛有无数条蚯蚓在血肉中穿行。
记忆在混沌中重组。
青铜匣爆发的蓝光、同事碎裂成晶体的残躯、最后时刻掌心烙印的灼烧感...陆尘突然剧烈干呕起来，喉管里翻涌出带着金属味的黏液。
那些黏液接触地面苔藓的瞬间，竟发出硫酸腐蚀般的滋滋声，腾起阵阵青烟。
"嗡——"怀中的金属探测仪突然疯狂震动。
陆尘这才发现，这台本应留在越野车里的设备，此刻正诡异地吸附在他胸前的皮肤上，表盘玻璃布满蛛网状裂痕，指针却在三百六十度急速旋转。
当他握住探测仪手柄的刹那，异变陡生。
探测杆顶端的线圈爆发出刺目电弧，整片苔藓地如同被惊醒的巨兽般蠕动起来。
陆尘踉跄后退，看到三十米外一株两人合抱的怪树正在扭曲变形——虬结的树根从腐殖层中拔出，末端分化成尖锐的骨刺，树干裂开的缝隙里露出森白獠牙。
"见鬼！
"陆尘转身狂奔，冲锋靴陷入黏腻的腐殖质。
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腥风裹挟着腐臭气息越来越近。
就在利齿即将刺入后颈的瞬间，他本能地举起金属探测仪格挡。
"锵！
"金属碰撞的火花照亮了黑暗。
陆尘被巨力掀翻在地，惊恐地看到探测杆竟与怪树的獠牙咬合在一起。
更诡异的是，探测仪表盘突然迸射出血色光芒，那些裂纹如同血管般脉动起来。
"喀嚓——"怪树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缠绕探测仪的獠牙突然崩碎成粉末。
陆尘感觉掌心烙印开始发烫，探测仪仿佛变成身体延伸的部分，某种冰冷能量顺着手臂经脉首冲丹田。
"轰！
"苍青色火焰自他周身爆开，方圆五米的腐殖层瞬间碳化。
怪树在烈焰中扭曲成焦黑的骨架，那些血管状的荧光苔藒如同活物般尖叫着退向阴影深处。
陆尘跪倒在地剧烈喘息，看着火焰在指尖跳跃。
这不是普通的火——焰心泛着青铜色冷光，跃动时竟在空中拖曳出星轨状残影。
当他试图触碰火焰时，发现皮肤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状纹路，与青铜匣上的九宫星图如出一辙。
"沙沙..."左侧灌木丛突然传来异响。
陆尘握紧滚烫的探测仪，看到三只犬型生物缓缓走出阴影。
这些怪物有着狼的体型，头部却是半透明的晶体结构，胸腔内跳动着幽蓝的火焰。
领头的晶体狼伏低身躯，喉间发出电子合成般的嗡鸣。
陆尘注意到它们后腿的金属义肢，关节处***的齿轮正在高速旋转。
当狼群呈三角阵型包抄而来时，他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和考古现场那些被吞噬的同事身上一模一样的气味。
金属探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蜂鸣。
陆尘福至心灵，将体内那股冰冷能量注入仪器。
表盘裂纹迸射出的红光在空中交织成网，竟与九星连珠那夜青铜匣投射的星图有七分相似。
狼群仿佛受到某种***，晶体头颅同时亮起刺目蓝光。
"咻！
"六道镭射光束从狼眼激射而出。
陆尘狼狈地翻滚躲避，身后两人高的巨石被光束洞穿，熔化的岩芯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
他趁机挥动探测仪，红光构成的星图突然收缩成刃，将最近那只晶体狼拦腰斩断。
断裂的狼躯没有流血。
暴露的金属脊椎中流淌着荧光液体，破碎的晶体头颅里飘出缕缕青烟。
这些青烟在空中凝聚成甲骨文字，陆尘只看清"地煞"二字，烟雾便突然钻入他的鼻腔。
"咳咳！
"剧烈的灼烧感从肺部蔓延至全身。
陆尘跪倒在地，看到自己手臂的鳞状纹路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暗金色经络。
当第二匹狼扑来时，他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竖瞳，视野中的世界被蒙上青铜色滤镜——他能清晰看到狼腹能量核心的闪烁频率。
"三、二、一..."在能量核心最黯淡的刹那，陆尘的拳头裹挟着苍青火焰轰入狼腹。
晶体狼发出高频爆鸣，幽蓝能量液溅在他的脸上，竟然被皮肤表面的鳞纹尽数吸收。
最后一匹狼转身欲逃，却被突然出现的藤蔓缠住后肢。
陆尘这才发现，那些被火焰逼退的荧光苔藓不知何时己蔓延至战场边缘，此刻正如潮水般涌向狼尸。
"检测到...能量物质..."沙哑的机械音在脑中炸响。
陆尘惊骇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张开对准正在被苔藓分解的狼尸。
青烟从尸骸中升腾而起，在掌心凝聚成米粒大小的晶体。
"这是...什么..."晶体没入掌心的瞬间，陆尘感觉丹田处绽开一朵虚幻的青莲。
莲瓣开合间，那些在考古现场看到的甲骨文字突然浮现在识海——《混沌衍世诀》开篇十六字如惊雷炸响："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轰隆！
"远方天际传来雷鸣。
陆尘抬头望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铅灰色的云层中，九座倒悬的山岳正在缓缓旋转，山体表面布满齿轮状的金属结构，瀑布从山顶坠落后并未落地，反而化作蒸汽被山体底部的黑洞吞噬。
掌心的星轨烙印突然刺痛。
陆尘看到自己右手的血肉正在透明化，骨骼表面浮现出与青铜匣相同的螺旋纹路。
更可怕的是，那些纹路正顺着小臂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的血管纷纷异变成青金色。
"必须离开这里..."他跌跌撞撞地冲向密林深处。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回头望见倒悬山岳底部射出数百道牵引光束，光束扫过之处，参天古树连同地表岩层都被连根拔起，化作流光没入黑洞。
逃亡途中，陆尘发现这里的生态系统完全违背常理。
色彩斑斓的六翅巨蝶在啃食金属矿石，长着人脸的藤蔓从树洞中探出吸盘，甚至看到某种类似水母的半透明生物漂浮在空中，伞盖下垂落着电缆状的触须。
当翻过第三座丘陵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呼吸。
暗红色苍穹下，巍峨的城池废墟绵延数十里，残破的城墙足有百米高，表面布满了类似弹痕的凹坑。
最令人震惊的是城池中央那尊千手神像——三百米高的青铜身躯半埋于地，断裂的手臂中握着星辰状的发光体，面部被某种利器纵向劈开，裂缝里不断渗出黑色石油状物质。
"检测到...文明残骸..."机械音再次响起。
陆尘发现自己的视觉开始数据化，目光所及之处自动浮现出淡蓝色注释：玄黄历4729年，东荒界碑警告！
检测到地煞污染浓度超标建议立即启动净化协议"谁在说话？！
"陆尘对着空气怒吼，回答他的却是胸口突然爆发的剧痛。
金属探测仪不知何时己完全嵌入胸腔，表盘上的裂纹正随着心跳频率明灭。
"砰！
"枪声从右侧传来。
陆尘本能地扑向残垣，子弹擦着耳畔掠过，在青铜神像上炸出耀眼的火花。
五道身影从废墟高处跃下，全都穿着暗青色劲装，为首之人手中的长筒火铳还在冒着硝烟。
"凡人？
"持铳者挑起眉毛。
这是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子，眉心点着朱砂印，发髻间插着七根青铜卦签，"能在蚀骨林活到现在，倒是稀罕。
"她身后背着药箱的少年突然惊叫："慕师姐快看！
他的右手！
"所有人目光瞬间锁定陆尘正在异变的手臂。
被称作慕师姐的女子瞳孔骤缩，火铳顶端弹出三寸长的刺刀："是魔渊污染体！
结诛邪阵！
"陆尘刚要解释，丹田处的青莲突然剧烈震颤。
慕师姐火铳射出的不再是子弹，而是某种符咒凝聚的光箭，却在触及他身前半米时被苍青火焰吞噬。
"不可能！
"队伍中的胖修士失声喊道，"赤鸢铳的破魔箭居然被..."慕师姐突然甩出腰间玉佩，玉坠在空中炸开成八卦阵图："此人己遭深度污染，速发求援符！
"陆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机械音在颅内不断重复检测到攻击性能量。
当看到对方捏碎传讯玉符时，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虚握——尚未成型的传讯金光竟被他掌心的星轨烙印强行吸收！
"是噬灵邪术！
"众人暴退数丈。
慕师姐突然咬破指尖，在火铳表面画出血符："玄霄宗第七代弟子慕青璇，恭请诛魔..."咒语戛然而止。
陆尘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整片废墟突然塌陷成深渊。
在坠落的瞬间，他看到青铜神像裂缝中涌出的黑色物质凝聚成巨手，而自己丹田处的青莲突然绽放，将方圆十米笼罩在青光之中。
下坠持续了足足半分钟。
当陆尘重重摔在潮湿的岩壁上时，发现这里竟是巨大的地下溶洞。
慕青璇等人昏倒在不远处，众人上方悬浮着玄奥的阵图，显然是某种护体法术。
"你...究竟是何物..."虚弱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陆尘转头，看到慕青璇正用火铳支撑身体，嘴角溢出的鲜血在道袍上晕开红梅，"既能操控混沌之力，又带着魔渊气息..."话音未落，溶洞深处突然亮起无数猩红眼瞳。
吱吱怪叫声中，上百只鼠头人身的怪物蜂拥而出。
这些怪物浑身长满肉瘤，手中锈迹斑斑的刀剑却泛着幽蓝毒光。
陆尘刚要后退，机械音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检测到地煞核心反应建议立即清除他顺着数据化视觉的指引望去，看到鼠群后方那尊三眼雕像——与青铜匣纹路完全相同的螺旋符号，正在雕像额间缓缓转动。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