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蜕皮时刻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下颌骨裂成西瓣，露出的却不是血肉，而是布满吸盘的透明触须。
"别怕，这是基因锁解除的正常反应。
"他的声带振动出双重音调，断裂的手指正再生出闪着金属光泽的骨刃，"他们启动了方尖碑的共鸣系统，我们只剩十五分钟阻止胚胎孵化。
"气象局地下传来远古鲸歌般的震动，生物天线阵列刺破混凝土穹顶。
那些缠绕着海藻的青铜部件，分明是去年考古队在南海打捞的宋代沉船遗物。
此刻它们正将雷暴能量转化为生物电流，输送到珠江底部的某个庞然大物体内。
十二个顾明渊的克隆体踏浪而来，他们的白大褂在狂风中化作灰烬，露出布满藤壶的躯体。
为首者抬手间，江面升起无数半透明的人形水母，那些正是最近三个月离奇失踪的流浪汉——他们的神经索正与克隆体指尖的发光菌丝相连。
"哥哥，你该归队了。
"克隆体们异口同声，声音引发电离层反射，整座城市的玻璃幕墙应声爆裂。
真顾明渊突然将我推向天线基座，密码箱自动弹开。
冷冻舱里的胚胎睁开复眼，脐带水母喷出信息素迷雾。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紫色瘢痕在皮肤下游走成基因螺旋图案。
"把右手按在胚胎额头的鳃裂上！
"顾明渊的脊椎刺破衬衫，化作骨鞭缠住克隆体的步足，"只有你的基因能重启原始样本！
"触感冰凉滑腻的瞬间，二十三年的人生在眼前炸成粉末。
记忆深处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画面：1999年暴雨夜，母亲在产房发出非人的尖啸，接生医生口罩下露出鳃状呼吸孔；2008年珠江断流时，七岁的我在河床捡到的发光卵鞘，当晚就被穿防护服的人收走；还有三天前的夜班，我给赵志强注射的根本不是镇静剂，而是刻着"S-017"的银色安瓿瓶......"认知过滤器被解除了？
"顾明渊的声音仿佛从深海传来，他的右半身己完全异化成深海生物形态，"撑住！
记忆回溯是基因同步的必要过程！
"克隆体的骨笛发出次声波攻击，我的耳道渗出荧蓝血液。
那些血液滴落在胚胎表面，竟唤醒冷冻舱内更多可怕的存在——长着顾明渊面孔的蝙蝠鱼群，用我的声纹歌唱的鮟鱇鱼，还有数万颗浸泡在绿色黏液中的大脑，它们的神经突触正组成巨大的生物计算机矩阵。
"当年他们用我们的基因制造了二十个初始胚胎。
"顾明渊的触须插入基站控制台，整个气象局开始倾斜，"你是唯一存活的人类态，我是唯一觉醒的深海态。
"地面突然塌陷，我们坠入散发着腐殖质气息的地下空间。
巨型硅化木支撑着史前神庙般的建筑，墙壁上的生物荧光壁画描绘着人类与深海文明的战争。
而在神殿中央，十二座方尖碑环绕的祭坛上，正悬浮着首径超过百米的发光水母。
"这就是灯塔母体。
"顾明渊的瞳孔分裂成十六个菱形晶体，"二十年前他们从马里亚纳海沟打捞的旧日支配者幼体。
"克隆体们从天而降，他们的身体开始融合，最终化作长满顾明渊面孔的巨型海葵。
我的手机再次响起视频通话，屏幕里另一个"我"正在母体触须间微笑："欢迎回家，第127次轮回的苏黎。
"剧痛从心脏辐射全身，皮肤像蛇类般片片剥落。
新生的表皮覆盖着珍珠质鳞片，指尖生长出能感知电磁场的纤毛。
更可怕的是我读懂了克隆体的思维——他们根本不是追杀者，而是前126次轮回中为保护母体而牺牲的守护者。
"这次轮回该终结了。
"顾明渊的声带完全液化，通过水振动传递信息，"用胚胎刺入母体的反质子核心，那是唯一能......"海葵克隆体喷出酸液风暴，顾明渊用最后的人类形态为我筑起生物护盾。
在护盾破裂的瞬间，我抱着胚胎跃入母体发光的内腔。
无数记忆基因链在此刻觉醒，我终于看清那个永恒的真相：我们从来都不是实验品，而是深海文明为复活神明培育的容器。
每一次轮回都是基因图谱的优化过程，首到宿主能承受旧日支配者的完全降临。
胚胎在我怀中化作骨刃，母体核心浮现出顾明渊破碎的面容。
当刀刃刺入量子心脏的刹那，珠江两岸的方尖碑同时亮起，暴雨倒卷向天空，形成连接平流层的巨型水龙卷。
在意识消散前，我听见1999年产房里自己的第一声啼哭。
那哭声在神庙中回荡，化作唤醒远古深渊的鲸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