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皮红豆粥
林穗禾像小时候一般耍起赖皮，许仁慧也拿她没办法。
上完药以后，祖孙两人都默契地没说话。
林穗禾还需要一些时间整理自己重生的情绪，而许仁慧，也需要接受她突然留下来的决定。
说来也是奇怪，林海成一走，大雨立马就停了，丝丝凉风灌进院子里，闷热的空气得到缓解。
林穗禾又坐回窗前，这会儿是和刚刚完全不一样的情绪。
在人生的又一个节点做出不一样的抉择，是上辈子的她没有想过的。
22岁的林穗禾执着于实现母亲的夙愿，却忘了人心可畏。
重生回18岁，她忽然不想执着于那些外界看来高大上的附属品，也许成为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穗禾打开衣柜，把林海成给她买的那些还没拆吊牌的当季专柜新品全都扔进蛇皮袋里。
又把陈列在墙上的设计手稿全都装进了带锁的木匣子里，和母亲生前没完成的那些手稿放在一起。
坠楼时紧紧握住的项链此刻被她郑重地戴上，月牙形的菩提被打磨得如同羊脂玉。
林穗禾把冰凉的月牙包裹在手心。
“妈妈，这次，我们母女俩总得活一个吧。”
阴沉的天很快暗下来，林穗禾做完这些己经是晚上八点，整理房间花了一些精力，未干的汗水沾在皮肤上，有些难受。
林穗禾拿了纯棉的睡裙往浴室走去，打算先洗个澡。
小洋房二楼有三间房间，最小的是林穗禾这间，小时候外公让她选。
她总觉得大房间住起来空落落的，还是小而窄的房间住起来有安全感，于是最大的那间带落地窗的屋子留给了外婆。
剩下的最后一间，是母亲夏琳的。
本来以为看着今天外婆生气的样子，应该没有给自己留吃的，她打算去小卖铺买包泡面将就一会。
可到楼下时，却发现一碗陈皮红豆粥被放在餐桌上，表面撒着一层干桂花，碗旁边还有一盘盐水鸭。
林穗禾几乎是忍着泪水吃完的，生怕外婆下楼时发现她掉眼泪。
陈皮微苦，被熬煮成沙的红豆悄悄融和了，混合着桂花干的清香，林穗禾想：还好没死在昨天。
吃饱喝足，把洗好的碗筷放回消毒柜，心满意足地往楼上走去。
外婆房间的门半掩着，林穗禾本想推门而入，却听见说话声传出。
“好的不学，小没良心的倒是和你学起绝食了！”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一种莫名的酸涩瞬间涌上鼻尖。
外婆的话就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激起层层涟漪。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自己的。
林穗禾没吱声，默默把门又往外拉了一些，便回了自己房间。
墙上的老式空调在运行着，在一天内经历这么多事，林穗禾早就累到不行，几乎是沾床就睡。
一夜无梦，一觉醒来时窗外己经是艳阳高照。
地面坑洼的地方依旧有未干的积水，仿佛在证明那场为她而下的大雨是真的来过。
林穗禾对着早上九点的太阳默默许愿，希望以后得人生都和今天的天气一样明媚。
下楼时，许仁慧己经在后院的菜园里忙活了起来。
桌上摆着一碗小米粥，旁边放着一小碟拍黄瓜。
林穗禾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想起昨晚因为太饿，盘子里的肉几乎被她一扫而空。
解决完早饭后，林穗禾对着菜园里劳作的背影喊了一声。
带着草帽的许仁慧首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放下手里的锄头走了过来。
林穗禾揪着草帽带子凑过去：“外婆，要我帮忙不？”
许仁慧把锄头往地上一杵：“把东边菜地的草锄了，再把井台刷三遍。”
“那您能让我转去青川中学不？”
林穗禾接过锄头，眼睛不停眨巴，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老太太瞪眼：“得寸进尺！”
“外婆您人美心善，神通广大，一定会实现我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的吧？”
许仁慧年轻时候是小学语文老师，外公没去世之前也是街道办的人员，整条街上就没有他们不认识的。
青川中学的前任校长也是外公的挚友，林穗禾想，这应该不算得寸进尺吧？
许仁慧戴着手套的手指点了点林穗禾的额头：“你啊你，我就这么点人脉哪天全被你霍霍光了！”
林穗禾嘿嘿嘿地笑，一脸不值钱地样子，“我就知道外婆最好了！”
她爽快地接着做着许仁慧交代的除草任务，吭哧吭哧地干了起来。
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林穗禾终于把活都干完了，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工作成果后便进了家里。
许仁慧正在和人打电话：“我知道，这不是离婚了吗，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你就说开学前能不能办成吧，那就说好了，改天来家里吃饭！”
林穗禾安静地靠在沙发上等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又给许仁慧也倒了一杯。
许仁慧打完电话时看到的就是在这幅场面，少女穿着白色短袖，浅蓝色牛仔裤。
一双黑溜溜的狐狸眼就这么看着自己，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
倒把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接过女孩手里递过来的杯子，装作沉稳的模样：“按时报道就行。”
得了准确的答案，林穗禾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许仁慧不解：“有这么高兴吗？”
林穗禾蹦蹦跳跳地跑上楼，听到这话时真诚地朝着楼下喊道：“当然有啦！”
想到昨晚被自己扔掉的衣服，林穗禾打算下午出趟门，置办一些开学用到的东西。
新开始，新装扮嘛。
林穗禾大部分衣服都是母亲夏琳给她置办的，身为设计师，看上的衣服当然不会普通。
之前在渚泽市，身边的人大多都是那身打扮。
可如今回到了青川县，就意味着有很大一部分衣服不能当成日常穿搭，是时候买点百搭的基础款。
毕竟女生的衣服是永远都不会嫌多的。
林穗禾查了一下，最近的商场只要在民生站坐十分钟的公交就到了，里面有大部分快销品牌的店铺。
脱下那身沾了杂草的衣服，林穗禾换了一身纯白色的棉质连衣裙，脚上是一双同色系的小白鞋。
裙子长度刚好在膝盖上方，粘在脖子的头发被她绑了上去，扎成***的丸子头。
白皙的脸颊被上午的太阳晒的有些泛红，倒像是若隐若现的腮红。
林穗禾出门前和许仁慧打了招呼，让她不用准备自己的那份晚餐，她要一个人探索一番青川县。
许仁慧依旧嘴硬地说：“谁说要给你准备晚餐了？”
按照地图上的站点下车以后，林穗禾很快找到了商场。
事实证明，有明确目标地逛服装店，绝对是事半功倍的一种方法。
加上林穗禾要挑的都是基础款，很快就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妈妈留给她的小金库，以及林海成每个月打给她的生活费完全够用，所以林穗禾在价格上并没有太多纠结。
在商场里找了家评分比较高的韩式拌饭，一个人解决了今天的晚餐后，林穗禾踩着夕阳踏出商场。
晚风正卷着金箔似的夕光扑在脸上，侧门正对面有一条河，平时这个点应该是大家饭后消失的点，人来人往。
林穗禾眼尖地注意到一抹和她一样一身白的身影。
少年背对自己屈膝坐在折叠凳上，背挺得笔首，金属栏杆旁支着半人高的画架，林穗禾又走近了一些，才发现他正在画日落。
调色盘在他膝头微微倾斜，油画刮刀挑起一弯橘色晚霞，正往画布上涂抹。
旁边的小孩在推推搡搡地吵着，男生似乎全然不知，依旧安静地画着。
林穗禾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不断靠近男生，想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可惜刚拿起手机，变故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