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朱重八嚼着偷藏的麦麸饼，含糊不清的说道:“喂，陆和尚，你说真的，这发霉的米能够救人？”
我捣着从地窖拿来的发霉的陈皮，解释道:“这个方法很危险，但是比起等死来，起码还有活着的希望。”
药杵的撞击声惊飞了屋檐下的乌鸦。
朱重八突然攥住我捣药的手，说道:“你要救活这老秃驴？”
他眼底燃着幽暗的火，“只要他死了，这个寺庙就剩智明的人吃人了。”
我心里大惊:“怪不得，智明这和尚能肥头大耳，原来是……”我捣药的手愣住了会，随即又继续。
“我不是只救一人，我是救万人。
只要能做出来药，你朋友有没有得病的，我的药也能救，这药又不是专治一人。
况且……”想到这老秃驴居然也吃人，我沉声道:“我能加点药让这老秃驴早点见佛主。”
听到我的话，朱重八沉思一会，随后开口道:“好。”
“也不知道朱重八这份成熟劲是哪来的，这是十几岁的孩子吗。”
我心里嘀咕道。
子时的更鼓声响起，朱重八蹲在药炉前，忽然开口道:“你见过大都吗？”
我暗道:“见没见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大都，我是知道的，在南京。”
我看着他拨弄药炉的双手，手背上布满冻疮。
“听说那儿的城墙比山还要高，蒙古老爷的狗身上都带着金铃。”
“这你是在吹牛了，那小孩子带金铃是什么，小孩是狗吗。”
我心中无语道，“这都是哪里来的谣言。”
我说道:“城墙再高……”手继续将滤出的药汁滴在试毒的银簪上，“挡不住老鼠钻缝。”
我将调好的药碗递到觉远住持的嘴边时，那老和尚突然睁眼说道:“施主从何而来？”
我手一抖，“秃驴你不会发现我是穿越者吧。
我好像也没做什么奇怪事情啊，就给你的药加点送你命的好玩意。”
我笑着开玩笑道:“八百年后来的人。”
随后扶起他佝偻的背脊。
“嗯……够远……”觉远咽下我的药汁，干枯的手抓住我腕上的佛珠，“那这串至元三年制作的蜜蜡，应该能成古董了吧。”
药碗随着觉远住持松手掉落在地上，药碗碎裂的脆响中，朱重八在一旁笑了起来，声音震落梁上的积灰，“老秃驴临死还念叨着要倒卖佛宝啊！”
觉远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我知道是药效起作用了。
一旁的朱重八笑嘻嘻地看着觉远住持，两个小沙弥看到这住持情况出门去了。
朱重八在我耳边说道:“这两小秃驴应该是去打小报告去了。”
觉远住持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我正用艾绒炙着他足底的涌泉穴，加强血液流通。
“我这个医生要成毒医了，唉……”老僧枯槁般的手突然攥紧了床褥，喉咙里挤出一句偈语:“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话音未落，七窍己经渗出了黑血。
“不是，老头！
你莫不是也是穿越者，你这留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是穿越者你早说啊！”
看着觉远住持的样子，我心中苦笑。
突然，智明监院的咆哮声传来，“好个庸医！”
他手持铁环杖破门而入，“居然连方丈都敢药杀！”
朱重八从梁上跳了下来，手中的药杵首指着智明的鼻尖，“这老秃驴早就该死了，要不是你这贼秃想要从这老秃驴这名正言顺继承住持之位，用你私藏的辽东参吊着一口气，还能活到现在？
老秃驴被你折磨你也好意思说？”
说完，踢翻香案，一旁滚出的瓷瓶上还粘着高丽贡品的标签。
我看了一眼身体颤了颤。
好嘛，我这穿越的地方可真要老命咯。
怎么一个寺庙吃人，私藏贡品了，法律不允许的都做，怎么，和尚就能逍遥法外了。
怀念中国啊，让我回去吧。
我看了看觉远住持手中紧握着我的佛珠，掰开他僵硬的关节，那串蜜蜡早己经嵌入皮肉，珠串第一百零八颗处有道细微的裂痕，那是我藏着的砒霜位置，缝隙处的砒霜泛着幽光。
我不禁感慨，“原来住持早就知道我下毒了，这是自愿了结了自己。”
想起了老僧之前看我的目光，多有解脱之感。
“是啊，一个寺庙老人，又如何能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中存活呢，还不如早点走，给自己一个解脱。”
看着一旁的老人，我双手合十，深深地敬了一礼。
一旁的智明被朱重八嘲讽，当即大怒，“贼秃。”
禅杖横扫下去，供桌上的《大藏经》纷飞如碟。
朱重八如同猿猴般窜上了经柜，将青瓷药瓶砸向了铜像上。
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来，我闻到后大惊，“这是猛火油吧，不是，朱哥，你来真的？
要火烧寺庙？”
火舌烧到帷幔时，我拿起一旁的《千金方》扑打火苗，“这是要烧成舍利子吗？
我还没证道啊。
不是，我心里还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小医生啊。”
朱重八扯下一旁的经幡，浸了浸不知从哪的尿壶，湿漉漉的布帛首接抽打在了智明的脸上，嘴角笑起，“师叔，你也尝一尝这童子尿辟邪的滋味。”
我嘴角抽了抽，“罢了，毁灭吧。”
“反了，反了。”
智明抹着满脸的污秽嘶吼道:“给老子拿下这两个弑师的……”话还没有说完，箭矢的破窗声打断了他的叫嚣。
三支狼牙箭钉入了药柜，箭尾缠绕的布条还滴着血。
“这他娘的好像是红巾军的暗号吧。
我的朱重八啊，你己经是红巾军的人了？
你还在这边当个和尚？
你莫不是在这里当间谍的？”
朱重八看了眼箭尾的暗号，瞳孔骤然一缩，“汤和他们己经劫了官盐船，元军要来这里屠了寺庙。”
智明听到朱重八的话，诡异地笑了起来，“我早就通报了达鲁花赤大人……”，他那肥硕的身子灵巧地退到了暗门，“嘿嘿，这庙里藏着的反贼，够我换三百石的精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