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生锈的天窗斜切而下，照亮漂浮的灰尘，顾远正蹲在集装箱上组装某种机械装置。
他的脖颈后方，锁链状刺青正在渗血，金粉顺着脊椎滑落，在锈蚀的铁皮上蚀刻出符咒。
"你奶奶在门楣涂的不仅是尸油，"顾远将五帝钱按进青铜罗盘，"还有鲛人骨髓。
"他的指尖拂过罗盘边缘的饕餮纹，青铜兽突然睁开血红的眼，小满的手腕传来灼烧般的剧痛——血管在皮肤下凸起，像有活物顺着经络游向心脏。
仓库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小满后退时撞上货架，渔网中腐烂的带鱼突然抽搐，鳞片间钻出密密麻麻的藤壶，每个壳口都探出半截人类指骨。
夜叉的三颗头颅从阴影中浮现时，她认出钢叉上挂着的黑猫断尾——元宵伤口处的红线正在疯狂扭动，像被斩首的蛇。
"坤位！
"顾远甩出的黄符在空中燃成火鸟。
小满扑向罗盘指示的方位，青铜纹路突然咬住她的掌心。
剧痛中浮现出1937年的画面：暴雨中的鬼船甲板，太爷爷林鸿声正将同样的罗盘按进少女胸口，那人的脸与她重叠。
夜叉的钢叉刺来时，罗盘迸发的青光中浮现出林鸿声的残影，八十年前的咒言在仓库轰鸣："以吾血脉为引，封汝等于无间......"钢叉在距咽喉三寸处崩裂。
夜叉中间的头颅突然转向小满，溃烂的嘴唇翕动："时辰......快到了......"黑烟从它七窍涌出，落地凝成焦黑的猫尾。
顾远踉跄着擦去嘴角金血，掀开的绷带下，淡金色血管里流淌着发光的符水。
"每唤醒一只鬼物，你就少活三十天。
"顾远将染血的槐叶贴在罗盘背面，叶脉突然渗出血珠，"中元节鬼门大开时，百鬼图会把你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的锁骨处浮现出齿轮印记，与小满腕间的七星烙痕共振发烫。
仓库外突然响起拖沓的脚步声。
透过门缝，小满看见奶奶提着白灯笼沿海堤行走，灯笼上的生辰八字泛着磷光。
十二件戏服人偶悬浮其后，每件的袖口都滴着黑血。
最末端的藕荷色帔帛下，二十岁的奶奶正对她微笑，嘴角咧至耳根，牙龈上钉着青铜铆钉。
"别看它们的脸！
"顾远捂住她眼睛的手掌冷得像具尸体。
但小满己经瞥见戏服下的真相——人偶的关节处嵌着"顾氏天工"的齿轮，与她床底发现的机械蜘蛛同源。
奶奶的白灯笼飘进仓库时，火焰变成幽绿色，在墙面照出***："替死换命"。
戏服人偶从门缝涌入，头发组成的脖颈蛇般扭动。
小满将元宵的断尾塞进罗盘饕餮口，青光爆发的瞬间，时空骤然凝固。
她看见八十年前的鬼船上，年轻的顾远正被铁链贯穿锁骨，林鸿声往他胸腔填入青铜齿轮。
甲板堆着十二具戏服尸体，每具心口都插着刻有生辰八字的银钉——全是她的出生年月。
幻象消散时，仓库满地散落着齿轮与槐树叶。
小满在校牌夹层发现1937年的报纸剪影：标题"黄海科考队神秘失踪"下方，操作罗盘的青年长着与她相同的丹凤眼。
更惊悚的是角落的小字——"幸存者顾某现居南通"，配图里穿西装的少年正在狼山佛窟前烧纸钱。
海雾中传来汽笛长鸣。
小满扶起昏迷的顾远时，摸到他后颈皮肤下的异物——半截槐树枝刻着奶奶的名字，树皮上布满用血绘制的符咒。
远处的海平线开始扭曲，第二艘鬼船的轮廓在月光下浮现，甲板上站着的"林鸿声"举起森森白骨，她怀中的罗盘突然开始反向旋转。
当第一缕曙光刺破乌云时，小满在沙滩上捡到枚齿轮，内侧刻着潦草的血字："狼山佛窟，子时，挖出你的眼睛。
"海浪卷来块朽木，上面钉着十二个穿着校服的布偶，每个都缺了左手腕——与她昨日体育课消失的护腕位置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