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铜镜照影惊魂夜
刘国轩满脸血污,狼狈地跪在染血的石板上,额头紧紧抵住那透着丝丝凉意的石板,滚烫的肌肤与冰冷石板形成鲜明反差。
如水的月光洒下,勾勒出他那虽显狼狈却依旧坚毅的身形。
此刻,他微微颤抖的手掌在月光下无所遁形,掌纹与史书中记载的程家二郎分毫不差,那道横贯掌心、宛如狰狞蜈蚣的刀疤,正散发着诡异的青紫,似在默默诉说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过往。
“二公子!”
阿福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像一只受了惊、失了魂的小鹿般,不顾一切地朝着刘国轩(程处弼)扑来。
这少年仆从因过度惊恐,指甲都险些掐进程处弼额角那还在渗血的伤口里。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程处弼不禁皱了皱眉,可他的目光却仿若被钉住一般,死死地盯着三丈开外那匹正躺在血泊中、气息奄奄、不断抽搐的枣红马。
那可是他平日里视为珍宝、温顺乖巧的坐骑啊,如今却遭此横祸。
程处弼注意到,马鞍下断裂的缰绳切口平整得如同尺子所量,在清冷月色下泛着冷冽寒光,恰似一把锋利的死神镰刀,无情地斩断了他与往昔熟悉世界的所有联系。
“现在可是贞观三年?”
程处弼猛地揪住阿福的衣襟,双眼瞪得滚圆,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惶恐,仿佛在黑暗中拼命寻找一丝光明。
在他混乱的记忆里,许多事情不该在这个时间节点发生,可眼前这残酷的现实却如此真切,令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己深陷一场可怕的噩梦之中,无法自拔。
小厮阿福吓得泪水夺眶而出,豆大的泪珠砸在程处弼手背上,带着温热与无尽的哀伤:“正是西月十七......”话还未说完,一阵急促且清脆的马蹄铁与石板相击的声响,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划破寂静夜空。
程处弼听闻,瞳孔骤缩,脸上闪过一抹惊恐。
因为他竟瞧见马蹄铁内侧,那本该五年后才会现世的突厥狼纹,此刻正散发着幽幽冷光。
那狼纹好似活物一般,张牙舞爪,似要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史书是活人写的谎,死人守的秘。”
程处弼下意识地喃喃自语,这句话仿若一道魔咒,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回荡。
当铜镜中映出锁骨下那月牙形疤痕时,程咬金的横刀己然冰冷地架在了儿子颈侧。
老将军的眼神中,翻涌着程处弼从未见过的恐惧,那恐惧如汹涌潮水,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说!
谁教你刻的突厥纹!”
程咬金声音低沉而饱含愤怒,仿佛是从九幽地狱深处传来的咆哮,带着无尽的威严与压迫感。
“阿耶且看这个。”
程处弼突然猛地扯开自己那沾满血迹的中衣,胸腹间赫然呈现出三处排列如星般的箭疤。
“三年前征刘黑闼,您看着我中的这三箭 ——” 他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其中最深的那道疤痕,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难辨的情感,“箭毒入骨那夜,您说程家儿郎宁可断头,不能折腰。”
程咬金手中的刀锋微微颤抖,他的手背青筋暴起,显然内心正痛苦地挣扎着。
眼前这个自己一首以为无比熟悉的儿子,此刻却让他觉得如此陌生。
那些疤痕,本是他们父子共同经历生死考验的见证,可当下却成了横亘在他心中、解不开的谜团。
窗外,狂风突然呼啸而起, “噗” 的一声,吹熄了屋内的烛火。
刹那间,黑暗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将整个房间吞噬,令人心生莫名恐惧。
就在这黑暗之中,传来瓦片轻轻响动的声音。
程处弼反应极快,敏锐地察觉到危险临近,他迅速抄起一旁的药杵,朝着梁柱奋力掷去。
就在刺客破窗而入的瞬间,整座厢房陡然间灯火大亮,三十张强弓齐刷刷地指向刺客咽喉,寒光闪烁,让人胆寒。
程咬金高大威严的身影稳稳地堵在门前,宛如一座巍峨不可撼动的山岳,气势骇人。
子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声时,整个长安城万籁俱寂,仿佛陷入了沉沉昏睡。
程处弼手持银针,小心翼翼地从金饼纹路间挑起一抹朱砂,那朱砂红得刺目,在银针上显得格外醒目。
平康坊赌场的蹊跷、范阳卢氏的私铸金、东宫属官腰间的狼纹玉珏…… 这些看似破碎零散的线索,在长安坊图上逐渐连接起来,仿若一条暗藏致命毒液的毒蛇,蜿蜒曲折,似乎在无声预示着一场惊天巨大阴谋即将浮出水面。
“好一招连环计!”
程咬金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案上茶汤泛起层层涟漪。
老将军目光如炬,闪烁着智慧光芒,多年征战积累的丰富经验,让他一眼便看穿了敌人这复杂的诡计。
“先让突厥纹现于程府,再派死士嫁祸东宫 ——” 程咬金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儿子肩头,这一拍带着父亲对儿子的赞赏,“可惜他们算漏了程家二郎的鼻子。”
程处弼闻言,不禁怔住,他着实没想到父亲竟留意到了这个细微之处。
只见父亲指尖轻点那枚金饼,继续说道:“三日前你就嗅出上面有突厥马场的艾草味,不是吗?”
程处弼点了点头,心中对父亲的敬佩之情又增添了几分。
他向来嗅觉异于常人,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这一特殊本领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五更鼓响,天边泛起了一丝曙光,给黑暗的天际带来了一抹微弱的亮色。
程咬金郑重地将左卫率鱼符按进程处弼掌心,那鱼符冰冷而沉重,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沉甸甸的。
月光掠过鱼符上精致的蟠龙纹,程处弼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史书某页被朱笔圈住的记载 —— 贞观三年西月十八,太子承乾夜宴中毒。
一想到此,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仿佛有一只无形且冰冷的大手,正将他无情地推向一个深不见底、未知的黑暗深渊,而他却无力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