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绳在手腕勒出血痕，他能清晰闻到焦糊味——不是来自刑具，而是帐外工匠正在修补的龟甲盾。
"忍着。
"军医的银钳刺入伤口，带起一串血珠，"这妖物嵌得比突厥狼牙箭还深。
"铜盘里当啷作响的钛合金齿轮突然开始震动，裴行俭腰间横刀嗡鸣出鞘。
李昭白瞳孔骤缩——这是实验室里超导磁体失控时的共振频率！
"将军且慢！
"他猛地挣开皮绳，突厥语混着粟特方言喷涌而出："此物遇血则鸣，乃大食国占星仪零件！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战马惊嘶，三十斤重的铁马镫凭空浮起半寸。
裴行俭的刀锋停在李昭白咽喉前三寸："某七岁学《鲁班书》，从未听说磁石能吸非铁之物。
""这是钕铁硼永磁体。
"李昭白咽下血沫，盯着裴行俭护腕上的云雷纹——那分明是太子建成私兵的标记，"若将军肯赐纸笔，某可绘出波斯商队的地动仪结构......"帐帘突然被掀开，秦琼的狮头护肩铠撞得铜铃乱响。
他手中铁胎弓还沾着突厥人的脑浆，目光却死死锁住震动的齿轮："袁天罡上月观星，说紫微垣有客星犯阙——就是你吧？
"李昭白突然抓起炭笔，在夯土墙上画出伯努利方程曲线："将军每次拉弓至七分满，箭矢是否总向右偏三指？
"秦琼的护腕咔嗒裂开道细缝。
这个秘密连跟随十年的亲兵都未曾察觉——每逢阴雨，射出的箭会在百步外诡异地划出弧线。
"弓臂缠筋时用了顺时针绞合，箭羽却是左旋排列。
"李昭白在方程旁画出螺旋纹，"气流经过时会产生反向马格努斯效应。
"他扯下衣襟布条缠在箭尾，炭笔勾勒的流体力学图示让军医手中银钳当啷落地。
帐外忽然传来工匠的惨叫。
众人冲出去时，只见淬火池腾起三尺高的青焰，新铸的陌刀在铁砧上碎成数段。
老工匠捧着半截刀身跪地痛哭："又折了！
这己是本月第七把......"李昭白赤脚踩过滚烫的铁渣，捡起碎片在日光下细看："淬火液掺了石灰？
""这是将作监秘方！
"工匠总管挥起铁锤，"竖子安敢......""渭河水含盐量千分之三，遇石灰生成氢氧化钠。
"李昭白蘸着血在铁砧上写化学式，"碱性环境加速晶间腐蚀——改用终南山泉水淬火，加硝石降温。
"秦琼突然抓起半截陌刀劈向铁砧，金石相击的火星中，刀身竟未断裂。
他翻转刀面，刃口鱼鳞纹在阳光下泛起涟漪——这是钢材韧性提升的明证。
"来人！
"裴行俭突然掐住李昭白后颈，"将此寮押送将作监，他的妖术正可......"话音未落，西边天际炸开三朵赤色烟丸。
瞭望塔上金柝急响，烽卒的嘶喊带着哭腔："怀远坊！
怀远坊走水了！
"李昭白趁机挣脱束缚，他看见浓烟中隐约有齿轮状金属反光——那分明是自己实验室的安全阀零件！
当众人冲向马厩时，他悄悄将震动的钛合金齿轮塞进箭囊，上面新刻的莫尔斯电码正指向长安城地下排水系统。
未时二刻 将作监工坊阴刻"武德"二字的青铜水钟滴答作响，李昭白被铁链锁在风箱旁。
八名工匠正在组装巨型床弩，酸枣木弩臂上渗出的树胶让他瞳孔骤缩——这是典型的应力性裂纹。
"新式五梢弩。
"监工踹了他一脚，"突厥人用这玩意射穿过秦王帐幔。
"李昭白突然扯动铁链，链条刮过地面的碎铁屑突然吸附成磁粉阵列。
他蘸着唾沫在青砖上画出磁感线："在弩机加装软铁片，射程可增二十步。
"老工匠的凿子停在半空。
他们世代相传的《考工记》里，从未记载过磁石能助兵器。
"不信？
"李昭白扯下束发的铜簪，"此物在磁粉中摩擦百次，便可指南。
"当簪尖稳稳指向南方时，整个工坊突然跪倒一片——在他们看来，这分明是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再现人间。
马蹄声如惊雷般迫近，秦琼的玄甲战马首接冲入工坊。
他手中握着李昭白改造的箭矢，箭簇上还沾着突厥人的金耳环。
"两个时辰前，某用这箭射杀突厥斥候队长。
"秦琼甩出羊皮箭囊，三十支箭整整齐齐钉在木靶红心，"秦王要见你。
"李昭白抚摸着箭羽上的螺旋纹，突然发现其中一支的桦树皮卷筒里，藏着半张焦黄的《长安城地下渠网图》。
图中用朱砂标出的位置，正是他穿越时坠落的渭河滩。
申时正 玄武门外暮鼓声中，李昭白望着城墙阴影里的记里鼓车。
铜人手臂的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对应着车轮转动的齿比——这是唐代最精密的里程计量装置。
"看出门道了？
"房玄龄的紫袍玉带在晚风中轻扬，"此车齿轮乃宇文恺亲手设计，咬合误差不过毫厘。
"李昭白突然弯腰抓起把黄沙："丞相可知，沙粒的棱角会磨损青铜齿轴？
"他摊开手掌，六棱形的石英晶体在夕阳下宛如碎钻，"若在齿轮间填入蜂蜡混石墨粉，损耗可降七成。
"城楼上突然传来环佩叮当。
李世民拾级而下时，手中把玩的正是李昭白的工牌："聚碳酸酯......此物与波斯水晶镜孰硬？
""殿下可曾见过三丈长的铁船浮水？
"李昭白首视着未来的天可汗，"某能造出载重千石的楼船，但需将作监所有磁石。
"玄武门突然剧烈震动，西南角传来木材断裂的脆响。
众人奔去时，只见新建的望楼正在倾斜，承重的柏木柱裂开蛛网状纹路——这正是李昭白穿越那日，实验室坍塌前的征兆。
"是白蚁。
"他抹去柱础处的木屑，"但某有法可防——用砒霜混合桐油灌注。
"李世民突然朗声大笑，解下腰间金鱼符抛来："给你三日，若能让望楼复立......"话音未落，怀远坊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
冲天的火光中，无数齿轮状金属片如雨纷落，其中一片深深楔入玄武门匾额，上面清晰可见激光雕刻的二维码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