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被推开时铜铃轻响,她抬头看见那个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心脏突然像被浸入冰水般紧缩——男人的太阳穴处正渗出暗红血迹。
这是今天第三次看到死亡预告。
"一杯美式。
"男人的声音像是砂纸擦过生锈铁管,指节敲击台面时袖口露出半截青黑色纹身。
林夏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戴着枚造型古怪的青铜戒指,戒面刻着类似甲骨文的符号。
水渍沿着男人发梢滴落在柚木台面,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林夏将咖啡推过去时瞥见他风衣内侧若隐若现的枪柄形状,陶瓷杯底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您需要毛巾吗?
"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余光扫过墙上挂钟,距离她预见的死亡时间还有二十七分钟。
男人端起咖啡的手顿了顿,灰蓝色虹膜在蒸汽中微微收缩:"你看得见?
"这句话没头没尾,林夏却感觉后颈汗毛竖立。
八岁那年她第一次在班主任额前看见淌血的弹孔,三天后对方死于银行劫案流弹,这种该死的预知能力就像寄生在视网膜上的诅咒。
玻璃门再次被撞开时,穿警服的青年挟着风雨冲进来。
林夏认得这是辖区民警陈昊,他警徽上的反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顾组长!
西码头集装箱区发现..."话音在看到她时戛然而止。
被称作顾组长的男人突然起身,黑色风衣下摆扫过吧台,带翻了还剩半杯的咖啡。
深褐色液体在台面蜿蜒成诡异的符号,林夏盯着那滩水渍突然头痛欲裂。
破碎画面在眼前闪回:锈蚀的集装箱、倒悬的流浪汉尸体、男人太阳穴汩汩流出的血...当她回过神时,顾沉舟己经走到门口,青铜戒指在门把手上擦出细小火花。
"别碰任何东西。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雨越下越大,水珠在玻璃窗上扭曲成爬行的蝌蚪。
林夏擦着吧台的手突然顿住——咖啡渍不知何时组成了清晰的铃铛图案,和她父亲失踪前夜画在日记本上的图形一模一样。
抽屉里那串生锈的青铜铃铛突然无风自动,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悲鸣。
暴雨冲刷着青石巷的百年牌坊,林夏把最后一块"暂停营业"的亚克力牌翻转过来时,铜铃突然在玻璃门后发疯般震颤。
她转身的动作带翻了柜台上的咖啡杯,褐色液体顺着柚木纹路爬上父亲留下的皮革笔记本,封皮暗纹里那只青铜铃铛竟在湿气中泛出诡异青光。
这是第七次预兆。
巷口路灯在雨幕中晕成朦胧光斑,穿连帽衫的流浪汉正对着电线杆小便。
林夏擦拭笔记本的手指猛然僵住——男人后颈浮现出半透明的铃铛图腾,和她八岁生日那晚在父亲实验台上看到的标本如出一辙。
"叮——"玻璃炸裂的脆响刺破雨夜。
当林夏冲到门边时,只看到流浪汉瘫倒在血泊里,碎酒瓶折射着霓虹的残光。
血水顺着砖缝蜿蜒成枝状闪电,却在触及她影子时诡异地倒流回尸体。
"别动。
"黑色伞面突然遮住头顶,伞骨滴落的雨水在尸体周围画出一道银色光圈。
持伞人左手小指的青铜戒指正在发烫,戒面甲骨文像活过来般扭动着钻进林夏的视网膜。
剧痛袭来时,她看到二十年前的雨夜里,穿白大褂的父亲抱着婴儿站在相同位置,脚下法阵泛着同样的青光。
"林小姐?
"伞面微微抬起,露出顾沉舟被雨打湿的下颌线。
他警用风衣肩章上的暗纹此刻清晰可辨——交叉的青铜剑与铃铛,正是守夜人特勤组的徽记。
林夏后退半步踩进血泊,黏稠液体突然顺着裤管攀爬成锁链形状。
顾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掏出特制消音手枪的瞬间,尸体脖颈处的铃铛图腾突然腾空而起,化作青铜锁链缠住林夏脚踝。
"闭眼!
"顾沉舟的暴喝混着枪声震碎雨幕。
林夏在失重感中跌落,后脑却撞上带着檀香味的羊毛面料——男人用风衣裹着她滚进巷道,子弹击碎铃铛的声波在墙面留下蛛网状裂痕。
血腥味里混入雪松香,林夏发现自己的手掌正贴着顾沉舟心口。
感应灯突然亮起,她看见对方锁骨处的青黑色纹身正渗出鲜血,那些扭曲的符文与父亲日记里记载的反噬症状完全吻合。
"看来林教授给你留了不止铃铛。
"顾沉舟用枪管挑起她颈间项链,吊坠里封存的青铜碎片正在发烫,"三个问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死亡符号?
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打听过你父亲的研究?
"他忽然贴近她耳畔,呼吸扫过铃铛形状的胎记,"知不知道守夜人的清除名单上,你的编号是001?
"巷口传来急促脚步声,陈昊的惊呼声刺破雨幕:"组长!
尸体...尸体不见了!
"顾沉舟按着林夏后颈把她推进伞下阴影,沾着血的手指在墙面画出守夜人符咒。
当符咒完成最后一笔时,整条巷道的雨滴突然静止在空中,化作无数面棱镜倒映出二十年前的场景: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正在雨中布置法阵,中央祭坛上躺着个脖颈带铃铛胎记的婴儿。
"这是..."林夏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那些镜面中的婴儿突然全部转向她,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发出青铜震颤的嗡鸣。
"嘘——"顾沉舟捂住她眼睛,枪口顶住她腰间,"现在起你看到的每个画面,都是需要被清除的记忆残片。
"他的戒指开始溶解,液态青铜渗入林夏的皮肤,"但你和那些祭品不同,破晓者的血..."爆裂声打断了他的话,静止的雨镜接连炸裂。
林夏在强光中看到顾沉舟背后浮现出巨大的青铜钟摆,钟摆阴影里站着个穿唐装的老者,手中铜铃与父亲遗留的法器一模一样。
"小心!
"她挣开束缚扑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穿过了顾沉舟的身体。
老者露出残缺的门牙冷笑,铜铃轻摇间,整条巷道的时空开始扭曲折叠。
当林夏再次睁开眼时,自己正坐在干燥温暖的咖啡店里,吧台上的咖啡冒着热气。
玻璃门完好无损,流浪汉哼着小调从窗外经过,后颈光洁如新。
唯有掌心残留的青铜烙印和顾沉舟落在座椅下的弹壳,证明昨夜并非幻觉。
柜台后的青铜铃铛突然无风自动,林夏触碰铃舌的瞬间,墙上的死亡倒计时数字开始疯狂跳动——这次她看见的是二十年前的自己,正站在暴雨中的青铜法阵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