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从云端到深渊
当颈椎发出类似冰层断裂的脆响时，他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正被千万片碎冰割裂——就像爆仓那日K线图上崩坏的均线，每道裂痕里都嵌着巴黎铁塔的鎏金碎片。
下沉过程中，破裂的喉骨竟发出断续冷笑。
气泡裹着血雾升腾，在冰层下拼凑出妻子签离婚协议时的唇形。
那些曾闪耀在银座橱窗里的名表指针，此刻正在他视网膜上逆向飞转，秒针每跳一格，记忆就被剜去一块。
最后的神志消散前，他听见冰层上方传来枯井辘轳转动的吱呀。
二十一世纪的手机催债***，正与南朝更夫的梆子声在时空间共振，将破碎的灵魂钉在交错的时空经纬线上。
我扯了扯绞刑架般勒紧咽喉的领带，液晶屏右下角的钉钉消息如毒蛛弹跳。
王总臃肿的身躯卡在总监办公室玻璃门后，金丝镜片折射出鲶鱼般黏腻的冷笑。
他屈起指节叩击我上周交的策划案，A4纸边缘在中央空调冷风中簌簌发抖，像极了我银行卡余额最后的挣扎。
"肖岩啊，年轻人要懂得感恩。
"他肥硕的指腹碾过方案封面上我手写的"星火计划"，碳素笔迹在汗渍里洇成灰败的墨团，"公司培养你三年，就交出这种垃圾？
"我盯着他西装袖口晃动的百达翡丽鹦鹉螺，秒针切割时间的声响与微信提示音共振。
妻子沈璐发来蒂芙尼蓝包装盒的九宫格，宝石在美甲师精心雕琢的指尖流转——那是她第一千零一次暗示。
"今晚米其林主厨私宴，林太太她们都戴HW的新款..."她两小时前的语音还黏在耳膜，混合着SK-II神仙水的蜜桃香。
我摸向裤袋里滚烫的信用卡，POS单上未干的烫金字正在灼穿布料。
手机在掌心震颤如垂死蜂鸟，她发来Burberry格纹围巾裹着天鹅颈的***，梵克雅宝西叶草在锁骨凹陷处摇曳生姿。
"老公~宝格丽DivasDream系列今天会员日哦~"气泡框里的波浪号像绞索套上脖颈。
茶水间速溶咖啡在纸杯里漾出褐色漩涡，我对着消防栓镜面练习微笑。
镜中人西装肘部磨出毛边，领口别着三年前婚礼上她别上的铂金领针——如今己蒙尘成灰扑扑的铝片。
"你大学室友老张都升区域总监了！
"昨夜她敷着La Mer面膜冷笑，蕾丝睡裙肩带滑落处露出上个月刚做的蜜桃臀手术疤痕，"看看人家老婆的卡地亚猎豹手镯，我戴个周大福都被姐妹圈嘲笑..."地铁玻璃映出我抽搐的嘴角。
手机屏突然炸开她发来的转账截图，五六个红色方框圈住某某男友的节日红包。
"莉莉刚收了个爱马仕喜马拉雅！
"她特意用朱红甲油点在聊天记录里60万彩礼的数字上，"人家老公可是晟通集团..."我听见指节在塑料座椅扶手上爆出脆响。
对面小女孩吓得缩进母亲怀里，她怀里Kitty猫玩偶的蝴蝶结让我想起沈璐梳妆台上堆积如山的丝绒礼盒——每个都贴着"周年纪念""初吻纪念""第一次吵架和解纪念"的烫金标签。
"你根本不爱我！
"她今晨摔门而去的尾音还卡在防盗门缝隙，玄关处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鞋跟在地砖上划出的裂痕，像极了我信用卡账单上触目惊心的赤字。
电梯镜面倒映出我瞳孔里血丝织就的蛛网。
26楼按钮旁贴着沈璐代理楼盘的广告，维多利亚港夜景下浮动着鎏金标语："至尊海景豪宅，献给永不止步的野心家。
"当我终于按下通话键，她正在背景音悠扬的丽思卡尔顿下午茶厅轻笑："Darling，VCA的新款..."我望着落地窗外陆家嘴金融森林的霓虹巨幕，忽然听见自己灵魂崩断的铮鸣。
"沈璐！
"我的怒吼惊飞窗外栖息的鸽群，"老子上个月工资条扣完五险一金只剩两万三！
你脖子上那串破石头够支付半年房贷吗！
"听筒里传来银匙碰触Wedgwood骨瓷杯的脆响，她慢条斯理涂抹着YSL哑光唇釉："肖先生，当年追我的人能从静安寺排到徐家汇。
"玫瑰豆沙色唇瓣吐出淬毒的蜜糖，"要不是看你潜力股..."地铁呼啸进站的轰鸣吞没后续的嘲讽。
我盯着隧道广告屏上笑靥如花的明星夫妻，突然看清沈璐每次索要礼物时微扬的眉峰——那弧度与她展示销冠奖杯时如出一辙。
而她所谓闺蜜的百万转账截图，像素模糊处隐约可见PS修图的锯齿边缘。
通风口灌进的风掀起我起球的西装下摆，腕表秒针正指向花呗还款日。
玻璃幕墙外，东方明珠塔尖刺破彤云，像一柄镶满钻石的利刃，将黄昏割裂成无数个明码标价的欲望碎片。
我是个金融天才。
也有过顺风顺水的日子。
那时候香榭丽舍大街的梧桐叶飘落在证券K线图上。
我西装革履站在全景落地窗前，指尖划过钢化玻璃上倒映的巴黎铁塔。
妻子脖颈间Cartier钻石吊坠折射的光斑，正与手机里跳动的股票收益数字共振。
180平精装房内，Fendi Casa沙发被夕阳镀上金边，智能窗帘感应到暮色自动垂落时，他听见自己血管里杠杆撬动财富的轰鸣。
领导皮鞋碾过破碎陶片，阴影笼罩住肖岩的工位屏幕。
"小肖啊，这个季度的述职报告..."油腻尾音拖拽出澳门赌场轮盘转动的咔哒声。
当夜我蜷缩在奔驰GLC里，车载香氛混着新台历的油墨味——距股灾爆发还有97天。
东京银座橱窗同时碎裂在三个时区……爆仓警报响起时，肖岩正给妻子试戴百达翡丽。
奢侈品导购的微笑尚未褪去，手机屏幕上熔断红线己如血管爆裂。
网贷App的猩红数字在宝格丽酒店套房的镜面墙上疯长，映出妻子迅速收拾爱马仕包包的剪影……他靴底碾碎湖畔"房屋拍卖公告"，九眼龙瞳在深水中睁开。
当刺骨湖水灌入阿玛尼西装，二十一世纪的记忆突然被切割成菱形的时空碎片……建武西年冬，寒潮将井口冰棱冻成犬牙状，破败辘轳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萧衍的指甲在青砖缝隙里抠出血痕，潮湿的井壁苔藓随着攀爬动作簌簌坠落。
当最后半截麻绳在掌心断开时，二十一世纪的记忆碎片如钢针刺入太阳穴——奔驰GLC的皮革气息与建武西年的血腥味重叠，股灾熔断的警报声化作北风掠过枯苇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