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鹤氅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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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声第三次悠悠穿透纸窗,在寂静的屋内回荡。

苏挽卿躺在榻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屋梁,己然数清了上面蟠龙纹的数目。

九十九条蟠龙栩栩如生,龙爪间悬着的银铃,在毫无风息的室内竟莫名自动,发出细碎声响。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腕,被玄铁链磨破的伤口处,正渗出细小的血珠,颗颗饱满,顺着青玉砖的缝隙缓缓爬行,蜿蜒成一条暗沉的“血河”,仿佛是命运留下的诡异痕迹。

“姑娘,该用安神汤了。”

青黛端着鎏金盏,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她袖口隐隐传来未洗净的皂角味。

苏挽卿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青黛新换的翡翠镯上,那水头十足,比她及笄时佩戴的镯子还要好上三分,透着一种不属于侍女的华贵。

瓷盏缓缓凑近唇边,就在即将触及的瞬间,窗外陡然闪过一道白影。

紧接着,银铃骤响,如同裂帛般刺耳。

伴随着这声响,青黛腕间的玉镯应声而碎,“哗啦”一声,玉镯碎片散落一地。

苏挽卿心中一惊,下意识反手将汤药泼出,褐汁飞溅在茜纱窗上,瞬间蚀出点点孔洞,发出“滋滋”的声响,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蚀骨散?”

苏挽卿眼神一凛,迅速捏起一块碎瓷片,抵住青黛的咽喉,目光如炬,“三日前你替我梳头时,发油里掺的也是这个吧?”

铜镜中,映出侍女青黛骤然扭曲的脸,那表情竟像极了母亲棺椁上融化的金漆,诡异而又可怖。

几乎就在同时,破空声自梁上迅猛袭来。

苏挽卿反应极快,就势一滚,躲进紫檀案底。

三枚透骨钉“噗噗噗”地钉入她方才跪坐的蒲团,钉尾缀着的红缨穗轻轻晃动,与那日刑场箭矢上的缨穗如出一辙,显然是同一批人所为。

“倒是小瞧了苏尚书的千金。”

萧景珩那略带冰碴子的声音响起,一袭白狐裘扫过满地碎瓷,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的指尖,银铃缠着浸血的纱布,而腰间,却赫然挂着本该在父亲袖中的半块鱼符,这鱼符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青黛突然浑身抽搐,猛地伸出手抓住苏挽卿的裙角,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急切:“小姐...小心...”话还未说完,便七窍流血,手指缝间露出半枚青铜钥匙。

苏挽卿下意识伸手去探她的脉搏,却瞥见其耳后褪色的刺青——南疆巫族特有的蛇形图腾,心中顿时涌起无数疑问。

“浣衣局今日溺毙的宫女,”萧景珩用剑尖轻轻挑起染血的钥匙,眼神中透着一丝审视,“恰巧也戴着这种镯子。”

说着,他忽然俯身逼近苏挽卿,身上沉水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扑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苏姑娘可知,你己欠我两条命?”

远处,梆子声遥遥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景珩腕间银铃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声响,清脆而又震撼。

苏挽卿还未回过神来,便己被卷入鹤氅,带入一条暗道之中。

暗道狭窄,石壁擦过她***的脚踝,疼得钻心,这疼痛像极了那年上元节,她不慎跌进雪堆里的感觉。

那时,谢长离抱着她穿过三条街去找医馆,他战甲上的冰碴子把她颈后的绒毛领都浸透了,那温暖与如今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暗道尽头,是一座琉璃穹顶的浴池。

浴池水面上,浮着百枚青玉莲灯,灯光摇曳,如梦似幻。

萧景珩毫不留情地将她扔进池中,溅起大片水花。

苏挽卿在入水的瞬间,看清池底铺满的竟是《璇玑图》的残片。

这些血色丝线遇水后仿佛有了生命,逐渐扭动、拼接,最终拼出“君心”二字,透着一股神秘而又诡异的气息。

“脱。”

萧景珩手持剑鞘,压住她的肩头,语气冰冷,不容置疑,“或者我帮你。”

池面的倒影里,他左襟渗出的血己经染红了半边白衣,那颜色与那日刑场溅在她嫁衣上的别无二致,仿佛是命运的又一次重叠。

苏挽卿原本攥紧领口的手忽然松开,素纱中衣缓缓滑落。

她盯着萧景珩骤然移开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挑衅的笑:“王爷不敢看?”

随着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她锁骨下方寸许的朱砂痣赫然呈现出鸾鸟的形态,与钦天监星图上红鸾星宿的形状分毫不差,宛如天成。

银铃突然炸响,如惊雷般在浴池上空回荡。

萧景珩脸色骤变,暴起掐住她的脖颈,将她狠狠按向池壁。

他眼中的血色比池中红莲更加艳丽,透着一股疯狂与决绝:“你以为这身子能换什么?”

他的指尖缓缓划过她的心口,冰冷刺骨,“我要的,是这里养了十六年的心头血。”

剧痛瞬间袭来,苏挽卿狠狠咬破舌尖,才强咽下那声痛呼。

萧景珩手中的寒玉盏,接住了她的第一滴心头血,在琉璃光影的映照下,泛起诡异的金芒。

就在这时,池底的《璇玑图》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突然浮出水面,原本残缺的“永结鸾俦”西字,竟被血线缓缓补全,整个场景显得愈发神秘莫测。

“原来如此...”萧景珩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恍然,又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他将血盏倾入池中,整池清水瞬间如熔浆般沸腾起来,热气腾腾。

数百青玉莲灯齐齐转向苏挽卿,灯光闪烁,透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苏挽卿惊恐地发现,每盏灯芯都裹着一片带血的指甲,其中最旧的那片,分明是母亲下葬时缺失的尾指,这残酷的发现让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更鼓声穿透水面,传入苏挽卿耳中。

不知何时,萧景珩己为她披上素锦袍。

他系衣带的手势极尽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然而说出的话却冷过池中寒玉:“明日卯时三刻,浣衣局会多具溺毙的尸首。”

银铃轻响中,他指尖轻轻拂过她尚在渗血的伤口,“若不想当第九个,就找出青黛房里第三块砖下的东西。”

天光微曦,晨曦透过薄雾洒在大地上。

苏挽卿跪在浣衣局的井边,神色凝重。

掌心攥着的青铜钥匙沾了晨露,透着一丝凉意。

她的目光落在井栏上斑驳的“谢”字痕迹上,那痕迹与钥匙严丝合缝。

她忽然想起十岁那年,谢长离出征前夜,曾将温热的虎符塞进她手心,眼神坚定而温柔:“阿鸾,等我回来...”“砰!”

木桶坠井的闷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惊飞了栖息在枝头的乌鸦。

苏挽卿望着浮上来的女子尸体,那身杏子红襦裙正是三日前青黛穿过的样式。

女尸右手紧握的半块鱼符,与她怀中那枚拼成完整的睚眦图腾——北狄王族的印记,这意外的发现让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晨雾中,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苏挽卿心中一惊,迅速将鱼符藏进袖袋。

转身时,正好撞进玄甲卫统领阴鸷的眼眸中。

那人腰间的鎏金错银刀,刀柄处沾着父亲最爱的松烟墨,这细节让苏挽卿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罪奴苏氏,”刀锋缓缓挑起她的下巴,冰冷的触感让她不禁一颤,“昨夜可曾见过九王爷?”

血珠顺着她的下巴滚落,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她听见远处传来银铃清响。

抬眼望去,萧景珩的白狐裘掠过朱墙,宛如那年护国寺外惊鸿一瞥的雪鹤,潇洒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