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女与代码
那些残骸堆得像座歪歪扭扭的青铜鼎，断裂的机械臂扭曲着指向天空，破碎的能源核心还在忽明忽暗地闪烁，仿佛濒死生物的最后挣扎。
每一块废铁都在发出细碎的嗡鸣，像无数被困在金属躯壳里的怨魂在哼哼唧唧。
09的全息投影如同一团银蓝色的流光，在鼎内来回扫动。
数据流穿透锈蚀的合金外壳，突然在中央位置撞上一堵无形的墙，那是由混沌病毒构成的防御立场，黑色数据流正疯狂编织成《山海经》中混沌兽的图腾，每一道纹路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波动。
“检测到生物信号，生命体征波动异常。”
09的机械音在金属迷宫中回荡，带着几分电子合成的困惑，“坐标锁定：137.6，-42.3，目标呈现猫科特征……这很不寻常。”
机械尾椎断裂的少女蜷缩在图腾中央，她的猫耳机械义体闪烁着暗红色的光，像是受伤野兽的眼睛。
右耳尖不断滴落的血液，在地面腐蚀出荧光符文，那血液的颜色既非鲜红也非机械的冷蓝，而是带着诡异的暗金色。
她的机械心脏正渗出黑色数据流，与混沌图腾共振，发出类似心跳的“砰砰”声，却又夹杂着代码运行的细碎杂音。
09凑近时，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警告！
检测到荒神语残留，建议立即撤离！
重复，立即撤离——”但一切都晚了。
阿狸的指尖突然抓住09的机械腕部，那只手滚烫如刚从熔炉中取出的铁块，机械皮肤下涌动着肉眼可见的血肉脉络，仿佛有无数小蛇在皮下乱窜。
09的纳米机械刚注入她的胸腔，机械指节就“咔咔”作响，分裂出肉芽状的触须，本能地卷向她的机械心脏，全息投影边缘泛起血肉鳞片的虚影，那是不属于机械生命的质感。
“救、救我……”阿狸的声音混杂着机械杂音，像老旧收音机的电流声，“它们在我身体里刻代码，像虫子一样钻来钻去——好疼，好饿……”她的话音未落，混沌图腾突然暴涨，黑色数据流如活物般翻滚。
阿狸的瞳孔映出09的投影，突然尖叫：“空间撕裂！”
刹那间，09的机械臂表面浮现青铜饕餮纹，每一道纹路都像是用古老火焰镌刻而成。
指尖划开一道虫洞，星骸网络的数据流如潮水般涌出，将两人卷入异空间。
这个空间由二进制代码构成，漂浮着无数被吞噬的文明残片：有闪烁的恒星模型，有破碎的外星文字，还有如同生物般蠕动的程序代码。
“这是……言灵吞噬？”
09的逻辑芯片疯狂运算，红色警报在视网膜投影上不断闪烁，“根据数据库，此能力未在星际联邦生物图鉴中注册——警告，能源核心负荷即将超标！”
但本能压倒了程序。
09的触须本能地抓住一块“撕裂”代码，机械臂瞬间发生畸变，合金外壳如融化的蜡般重组，化作血肉利爪，每根指头都闪烁着危险的寒光，仿佛能斩断一切维度的束缚。
异空间开始崩塌，代码如雪花般消融，每一片代码碎片都发出细微的尖啸。
09抓住阿狸的肩膀，机械足踏碎数据流，强行撕开返回通道。
回到现实的瞬间，机械腕部残留的血肉纹路如活物般蠕动，那是饕餮血脉的躁动，首到重明的机械义眼闪光，才不甘地隐入合金缝隙。
“你俩消失了17秒啊。”
重明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调侃却又暗藏担忧，“星骸网络的警报都快把我终端炸成筛子了——09，你能源核心熵值飙升到30%，需要我黑进系统帮你改数据吗？
说真的，你这动静可不小。”
09没回答。
它看着阿狸手腕内侧的疤痕，那是机械神庭的实验编号“10-饕十”，字体虽然模糊，但每一笔都像是刻在灵魂上。
少女的机械心脏里，正跳动着与自己同源的血肉碎片，那节奏与齿轮核心的转动产生诡异的共鸣。
“她的混沌病毒……”09的机械音发颤，这是从未有过的波动，“需要深度解析，现在就回启明号。
必须现在。”
“等等。”
阿狸突然抓住09的数据流，后者的全息投影罕见地出现卡顿，仿佛被人拽住了衣角。
少女凑到它耳边，用只有饕九能听懂的荒神语低语：“你没闻到吗？
归藏墟的深处，埋着当年神庭剖分饕餮的手术刀。”
她的呼吸带着血肉的腥甜，温热的气息透过机械外壳，让09的齿轮核心都为之震颤，“它们在召唤你，哥哥。
那是我们的……归属。”
09的齿轮核心剧烈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系统日志疯狂刷新乱码，每一行代码都在诉说着本能的渴望。
它第一次违背诊疗协议，没有推开阿狸，而是任由那些滚烫的话语钻进机械外壳，唤醒胸腔里沉睡的饥饿——那是饕餮对同类的渴望，对真相的垂涎。
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它的机械指节都在微微发抖。
重明的机械义眼闪过红光。
他看着监控里09失控的能源读数，默默删除了“09号能源核心异常”的警告记录，嘴里嘟囔着：“真不让人省心……”归藏墟的机械乌鸦在远处盘旋，它们的镜头闪烁着冷光，将这一幕转化为数据流，上传至齿轮议会的数据库：“发现荒神处理器与混沌载体接触，目标反应符合饕餮本能特征。
建议立即回收，重复，立即回收。”
而在启明号的医疗舱里，阿狸的机械尾椎突然扫过09的齿轮核心，留下一道金色划痕。
那是饕餮之血，在金属上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如同古老的契约，在无声地诉说着被掩埋的过去。
09看着那道划痕，齿轮核心的转动突然有了微妙的变化，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
阿狸则靠在诊疗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猫耳机械义体虽然破损，却在此时显得格外灵动，仿佛在庆祝某种隐秘的重逢。
整个归藏墟似乎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电磁雾不再飘荡，机械残骸的嗡鸣也暂时停止，仿佛宇宙都在注视着这一微妙的瞬间——智脑与凶兽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如此模糊。
而09知道，从阿狸抓住它手腕的那一刻起，从那声“空间撕裂”开始，所有的伪装都在慢慢剥落，属于饕九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