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名信秋雨将窗外的梧桐叶染成锈红色时,那个改变苏晚命运的包裹悄然出现。
她放下咖啡杯,指尖在键盘上停顿半秒。文档里"都市怪谈系列专栏"的标题还在闪烁,
门铃却先一步撕碎了书房的寂静。透过猫眼望去,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个牛皮纸箱静静蹲踞,
湿漉漉的箱体在感应灯下泛着冷光。"没有快递通知啊..."她解开防盗链时暗自思忖。
剪刀划开胶带的瞬间,某种混合着陈年檀香与潮湿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最先滑出的是一方靛蓝绸布,包裹着块巴掌大的青瓷残片——月光白的釉面下,
"骨瓷"二字像从瓷器血脉里渗出的暗红胎记。瓷片翻到背面时,苏晚的呼吸突然滞住。
蛛网状的裂痕深处,竟凝结着几粒暗褐色结晶。她凑近台灯细看,
水晶吊灯忽然发出电流的嗡鸣,那些结晶在光影变幻间竟折射出类似瞳孔的虹膜纹路。
压在箱底的羊皮地图比她想象得更诡异。本该标注青河镇的位置被浓墨涂改成漩涡状的污渍,
唯独西北角的工坊区域被朱砂圈得触目惊心。当她用放大镜观察边角磨损处,
发现原本印刷的"白氏宗祠"字样上覆盖着新鲜墨迹,
歪斜的"救救他们"像是用指甲蘸血写成。"叮——"手机日历突然跳出提醒:今日霜降。
苏晚猛地抬头,发现窗外不知何时起了薄雾,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正缓缓爬过瓷片表面,
将"骨瓷"二字晕染得愈发猩红。档案馆的铜把手冷得像块寒铁。"青河镇?
"管理员从老花镜上方打量她,枯枝般的手指在索引卡间游移,
"1987年县志...第143页。"泛黄的纸页掀开时,细碎纸屑如蛾粉纷扬。
记载火灾的段落赫然写着:"是年冬月,白氏工坊意外走水,
致七人遇难..."但页码不对。
晚的指尖顿在第141页与144页的接缝处——本该存在的142、143页被齐整裁去,
断口处还粘着半枚暗红指纹。她装作不经意地翻动书页,
一张夹在封底的旧照片突然滑落:焦黑的梁柱间,
某个瓷白的人形轮廓正以扭曲的姿势蜷缩在废墟中。
"听说白家老爷..."管理员突然压低声音,布满老年斑的手掌遮住嘴角,
"用活人骨灰混进瓷土。"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浑浊的眼珠转向档案室深处某个阴影笼罩的角落。那里有柱线香正在青烟袅袅,
可苏晚分明记得进门时并未闻到任何焚香气味。瓷片在地图上轻轻叩击的脆响惊醒了恍惚。
当她把两者叠合对准灯光,工坊位置的红圈竟与瓷片裂纹完全重合。更诡异的是,
地图背面的霉斑在湿气浸润下逐渐显形——那分明是用朱砂绘制的符咒,
此刻正如血管般在纸面缓缓舒张。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未知号码的短信只有两个标点符号:"?"苏晚转身欲问管理员是否还有更多资料,
却发现檀木柜台后空无一人。线香不知何时已燃尽,唯余灰白香灰在穿堂风里打着旋,
拼出个似是而非的"逃"字。第二章:旧镇迷雾晨雾像一锅煮沸的羊奶,
将高速公路吞得只剩零星的车尾灯。苏晚瞥了眼导航屏幕,
代表自己的蓝色箭头正诡异地原地打转。她摇下车窗,
潮湿的空气中浮动着某种焦糊味——不是草木焚烧的清新,倒像是混着油脂的织物在闷烧。
"您已偏离路线。"机械女声第十次重复时,仪表盘突然迸出刺耳的电流声。苏晚猛踩刹车,
发现车前五米处横着半截焦黑的槐树,树皮龟裂的纹路竟与瓷片裂纹如出一辙。后视镜里,
来时道路已被浓雾吞噬,唯有副驾上的羊皮地图泛着幽光,
工坊位置的血色圆圈正在缓慢渗出细密水珠。导航彻底黑屏前,
最后闪过的路标让她脊背发凉:"青河镇 2km"。
轮胎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惊飞了成群的乌鸦。镇口牌坊早已坍塌,半块残碑斜插在荨麻丛中,
碑文被苔藓啃噬得支离破碎。苏晚蹲下身,指尖刚触到"骨"字凹陷的刻痕,
某种黏腻的触感便顺着指纹蔓延开来——那根本不是青苔,而是凝结成膏状的血垢。
"骨瓷不碎,冤魂不散。"她轻声念出勉强可辨的碑文,尾音被突如其来的穿堂风卷走。
风掠过空荡的街巷,掀起成串褪色的招魂幡,褪色的符纸拍打在朽木窗棂上,
宛如千百只苍白的手在叩击。整座镇子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青砖墙缝里钻出的野蕨爬满门楣,藤蔓从破碎的琉璃瓦间垂下,在苏晚经过时突然簌簌抖动,
抖落一地瓷白色的虫卵。唯一活气来自街尾的茶馆,褪色的"白"字灯笼在暮色中摇晃,
投下的光影竟在地面拼出个蜷缩的人形。铜铃响动的刹那,柜台后的女人猛地抬头。
她裹着件褪成灰蓝的扎染布衫,发间银簪却闪着崭新的冷光。"生面孔啊。
"老板娘擦拭茶碗的麻布突然顿住,碗底沉淀的茶渣正诡异地聚成漩涡状,
"喝完这盏茶就回吧,入夜后的青河镇...不太平。
"苏晚的余光瞥见柜台上供着的瓷观音。本该慈悲低垂的眼睑被拙劣的笔触改画成怒目圆睁,
釉面龟裂处渗着暗红,仿佛神像在流泪血。
"听说三十年前的白氏工坊..."茶碗重重磕在案几上,惊散了茶渣拼图。"白家的事,
问不得。"老板娘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脖颈处蜈蚣状的烧伤疤痕,"那年我阿姐在工坊帮佣,
火起那夜..."她的喉头剧烈滚动,像是要把后半句话咽回去,"总之快走!
趁那些东西还没闻见生人味!"暮色在老板娘骤然煞白的脸色中沉降。
苏晚踏上咯吱作响的木楼梯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回头却见柜***好无损,
唯有瓷观音的指尖多出道新鲜裂痕,正对着她房间的方向。
阁楼窗户漏进的月光带着股铁锈味。苏晚将瓷片按在地图标记处,
裂纹与工坊轮廓完美重叠的瞬间,镇西突然传来缥缈的童谣声。她推开吱呀作响的窗棂,
看见浓雾中有盏惨白的灯笼正顺着青石板路漂浮,提灯人的黑袍下摆扫过地面,
却未惊动半片落叶。"咚。"第一声闷响来自天花板。苏晚握紧防身用的裁纸刀,
冷汗浸透了后背。当第二声撞击贴着床板炸开时,她才惊觉声音来自床底。
手机电筒照亮床下的刹那,某个瓷白的东西"咕噜噜"滚到光晕边缘——那是半张孩童的脸,
空洞的眼窝里塞满潮湿的茶叶,裂开的嘴角还粘着片褪色的红纸。
"姐姐来找我玩呀..."童声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苏晚踉跄着后退,
手肘撞翻的铜盆在木地板上滚出惊雷般的轰响。等耳鸣消退时,屋内只剩月光如霜,
床底的瓷偶碎成了齑粉,唯独那片红纸完好无损地躺在中央,上面用金粉写着"囍"字。
晨雾被第一缕阳光刺穿时,苏晚发现了窗台的泥脚印。不过成人掌心大小的足印,
每个趾头都清晰得过分,沿着露台栏杆蜿蜒至楼下小巷。她顺着痕迹追到巷尾,
在堆满碎瓷片的墙角发现个褪色的拨浪鼓。鼓面画着对穿红袄的童男童女,
女童眼角点着颗泪痣——与昨夜瓷偶脸上的如出一辙。回到茶馆结账时,
柜台换了位驼背老叟。苏晚提起昨夜遭遇,
对方浑浊的眼珠突然暴凸:"那拨浪鼓...是白家小少爷的陪葬品啊!
"他枯枝般的手指猛戳向西北方,"当年七口棺材出殡,唯独孩子的棺椁是空的!
"地图在苏晚掌心发烫。她转身奔向工坊方向时,没看见老叟脖颈后浮现的瓷白色斑块,
正顺着脊椎缓缓爬向天灵盖。茶馆屋檐下的白灯笼无风自动,
将"白"字投影在地面拉长变形,最终定格成个扭曲的"冤"字。
第三章:第一具瓷偶暮色将青河镇的废墟染成铁锈色时,苏晚终于找到了工坊的入口。
坍塌的牌坊后,半截焦黑的门楣斜插在蒿草间,
鎏金的"白氏瓷坊"四字被火焰舔舐得只剩嶙峋骨架。她蹲下身,
发现门槛缝隙里嵌着片指甲盖大小的釉片——月光白的底子上晕着胭脂红,像凝固的血珠。
地图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工坊标记处的朱砂红圈不知何时已洇成暗褐色。
苏晚用瓷片边缘轻刮地图背面,霉斑剥落处露出半枚指纹,
与档案馆县志上残留的血指印如出一辙。她将瓷片贴上门楣凹陷处,严丝合缝的刹那,
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一道暗门自爬满藤蔓的砖墙悄然洞开。
腐浊的空气裹着瓷土腥气扑面而来。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的瞬间,
苏晚的呼吸凝滞在胸腔——地下室的拱顶上倒悬着上百具陶坯,
每具空腔里都塞着团焦黑的絮状物,像被掏空内脏的蝙蝠标本。窑炉的残骸横亘在中央,
炉壁上用釉料绘制的符咒正渗出粘稠的暗红液体,顺着裂缝滴落在地,
聚成个扭曲的人形轮廓。"别碰窑口!"低沉的男声炸响在耳畔,
苏晚的手腕已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转身时手电筒晃过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被岁月与秘密蚀刻过的面容:左眼蒙着灰翳,右眼却亮得骇人,
下颌处蜈蚣状的疤痕随着喉结滚动微微抽搐。他松开手时,袖口滑落的铜铃铛撞出清响,
铃身刻着的"周"字在光束下泛着幽光。"活人浇釉的窑,碰了要折寿。
"男人弯腰拾起块碎瓷,锋利的断面映出他眼底翻涌的阴翳,"三十年前,
他们往窑里扔了七个匠人。"瓷片划过炉壁符咒,暗红液体突然沸腾般鼓胀,
"看见这些血咒了吗?每十年就要用新鲜人命重新描一遍。
"苏晚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地图边缘。男人突然逼近,
混着烟草与铁锈味的气息喷在她耳畔:"周衍,守墓的。"他枯枝般的手指戳向窑炉深处,
"你找的瓷偶在那。"手电筒光束颤抖着探向阴影。半人高的陶瓮里蜷缩着具未烧制的瓷偶,
月光白的釉面下浮动着诡异的肌理纹路。偶人的面庞在光影交错间忽明忽暗,
唇角上扬的弧度精确得令人发毛——那绝不是陶匠能捏出的神情,
更像是将活人面容拓印在瓷胎上。苏晚凑近细看,瓷偶左眼睑处有粒芝麻大的黑斑,
与茶馆孩童拨浪鼓上的泪痣位置分毫不差。"活人封在瓷胎里,浇上特制的骨灰釉。
"周衍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火星坠落处,地面突然窜起幽蓝火苗,"窑火烧七天,
魂魄就困在瓷里当看门狗。"他忽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是圈瓷器接缝状的疤痕,
"十年前我妹妹失踪,找到时..."喉结剧烈滚动,后半句话被碾碎在齿间。
地下室突然响起瓷器龟裂的脆响。苏晚转身时,陶瓮里的瓷偶竟自行转动脖颈,
未上釉的眼球直勾勾盯着她。周衍猛地将她拽向身后,手中铜铃甩出弧光:"闭眼!
"***震荡的刹那,瓷偶面庞爬满蛛网纹,崩裂的瓷片间露出半截森白指骨,
指甲缝里塞满暗红瓷土。逃出工坊时,月光正被翻滚的乌云吞噬。
周衍的背影消失在乱葬岗方向前,抛下一句沙哑的警告:"子时前离开青河镇。
"苏晚摸出震动的手机,匿名短信的蓝光照亮她苍白的脸——"你找到她了。"附件照片里,
瓷偶瞳孔的釉面倒影中,一抹红衣正如血渍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回到旅馆时,
窗台上的野猫惊叫着炸开毛发。苏晚反锁房门,将瓷片按在桌案上,
裂纹间渗出的暗红液体竟自动勾勒出工坊平面图。当她用棉签蘸取液体涂抹在匿名信封上,
泛黄的纸面显现出暗纹——三十年前的报纸残片,
头条新闻标题被血手印覆盖:"白氏灭门案幸存者至今成谜"。子时的梆子声穿透浓雾时,
整座旅馆突然陷入死寂。苏晚听见走廊尽头传来孩童拍皮球的闷响,
每一声都精确对应着她的心跳节奏。当声音停在房门口时,门缝下缓缓渗入的并非阴影,
而是月光白的瓷釉,在地板上聚成双孩童的足印。"姐姐,
我的眼睛找不到了..."童声贴着门板滑进来,带着瓷片摩擦的刺响。苏晚攥紧裁纸刀,
看见梳妆镜蒙上雾气,镜面浮现出工坊地下室的景象:周衍跪在陶瓮前,
正将某种暗红粉末填入瓷偶眼眶,
而瓮底隐约露出半截褪色的红头绳——与她白日捡到的拨浪鼓上系着的完全相同。
晨光刺破乌云时,瓷釉足印已蒸发殆尽,唯有窗台落着片带血的指甲盖。苏晚用镊子夹起时,
发现内侧刻着极小的"白"字,与茶馆灯笼上的如出一辙。她翻开地图,
工坊位置的血圈不知何时已扩散至整个青河镇,
而边缘处浮现出串新鲜墨迹——"第七具瓷偶已成"。
第四章:红衣女人暮色将青河镇外的密林染成墨色时,苏晚的鞋跟陷进了湿软的腐叶中。
她攥紧从断桥边拾起的绣花鞋,鞋尖的并蒂莲纹已被泥浆糊成暗褐色,
唯有鞋底黏着的灰白粉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指尖轻捻的刹那,
一股混着檀腥的焦苦味钻入鼻腔,那是骨灰特有的气息。“白家小姐的绣鞋,可不敢乱捡啊。
”沙哑的嗓音从身后炸响,苏晚猛地转身,手电筒光束扫过灌木丛,
照亮一张布满沟壑的老妇面庞。老人裹着靛蓝粗布头巾,枯瘦的手掌攥着把艾草,
浑浊的右眼蒙着层灰翳,左眼却亮得骇人:“三十年了……那红衣鬼还在林子里找替身哩。
”苏晚的呼吸凝在喉头。老妇颤巍巍指向密林深处,
腕骨上挂着的铜铃铛叮当作响:“白绮那丫头,被亲爹锁在窑顶七天七夜。最后火起时,
她一身嫁衣红得像血,扒着天窗喊‘阿爹救我’,
可白老爷只顾着往窑里添活人……”老人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几缕混着黑灰的痰液,
“打那以后,每回大雾天,林子里就飘红影子。”手电筒光束忽明忽暗地跳动。
苏晚摸出瓷片,裂纹间渗出的暗红液体正缓缓流向绣鞋方向。
老妇瞥见瓷片上的“骨瓷”二字,瞳孔骤然收缩:“这邪物怎么还在!”她踉跄后退,
艾草撒了一地,“白绮的怨气全封在骨瓷里,谁碰谁遭殃!”铜***倏然远去。
苏晚追出两步,却发现老妇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余一截褪色的红头绳挂在荆棘丛上,
与周衍妹妹瓷偶发间系着的如出一辙。她将头绳缠上瓷片,裂纹竟自行愈合了几分,
釉面下浮出模糊的工坊结构图——西北角的天窗被朱砂重重圈起,旁注“囚凰处”。
密林深处的鸦群突然惊飞。苏晚循着骚动声疾奔,腐叶在脚下爆出黏腻的浆汁。雾气渐浓,
手电筒光束被压缩成惨白的一团,恍惚间,一抹猩红自视野边缘掠过。她猝然驻足,
耳畔传来细碎的瓷器碰撞声,像是有人拖着镣铐在密林间穿行。“白绮!
”喊声在林间撞出空洞的回音。苏晚攥紧瓷片追向红影,绣鞋不知何时已沾满泥浆,
每一步都似踩在吸饱血水的棉絮上。断桥的轮廓在雾中浮现时,
她的指尖触到了一缕冰凉绸缎——那截断裂的桥索上,赫然缠着半幅残破的红嫁衣。
桥下的深涧蒸腾着硫磺味的白烟。苏晚伏在朽木边沿,手电筒光束刺破雾气,
照亮涧底一具半掩在瓷片堆中的骸骨。森白的指骨紧攥着褪色的荷包,
金线绣的“绮”字已被苔藓啃噬得支离破碎。骸骨胸腔内塞满未烧制的瓷胎碎片,
其中一片釉面下凝着暗红血丝,拼成个扭曲的“囚”字。瓷片在掌心发烫。
苏晚将荷包残片贴近裂纹,釉面突然龟裂,渗出粘稠的黑血。血珠滚落的刹那,
整座断桥剧烈震颤,朽木发出濒死的***。她踉跄后退,
瞥见对岸的荆棘丛中闪过一抹猩红——这次看得真切,那身影高挑消瘦,
发间别着支断裂的银簪,与茶馆老板娘头上的别无二致。“等等!”苏晚跃过断裂的桥板,
绣鞋却突然被荆棘缠住。她俯身割断藤蔓时,指尖触到地底某种坚硬的凸起——扒开腐叶层,
半截焦黑的陶瓮显露出来,瓮身用釉料绘着七具蜷缩的人形,每具人形的心口都点着朱砂。
瓮底积着层灰白粉末,掺着几粒未燃尽的纸钱残片,边缘焦痕尚新。瓷片猛地灼痛掌心。
苏晚缩手的瞬间,陶瓮突然自行碎裂,瓮中骨灰腾起,在半空凝成个模糊的人形。
那人形朝着对岸的红影缓缓跪拜,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勒住咽喉。
“周衍的妹妹……也是这样死的吗?”低语声未落,密林深处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苏晚握紧裁纸刀转身,手电筒光束劈开浓雾的刹那,周衍的脸从黑暗中浮现。
他左眼的灰翳在光线下泛着瓷白,下颌疤痕因紧绷的肌肉微微抽搐:“你不该来这。
”“那你呢?”苏晚将绣鞋举到他眼前,“十年前你妹妹失踪,
尸体变成瓷偶——和白绮一样,对吗?”周衍的喉结剧烈滚动。他扯开衣领,
锁骨下的接缝状疤痕蔓延至心口,
瓷白色的皮肤下隐隐透出暗红脉络:“白绮的诅咒需要血脉献祭。每十年,
白家后人就要抓外乡人封进瓷胎,用他们的血重描血咒……”他忽然拽过苏晚的手,
将瓷片按在自己疤痕上。釉面遇热软化,裂缝中渗出黑血,“我试过挖出这鬼东西,
但它已经长进骨头里了。”远处传来瓷器碎裂的轰鸣。周衍猛地推开苏晚,
一支箭矢擦着她耳畔钉入树干——箭簇裹着燃烧的符纸,青烟中浮出扭曲的咒文。
“他们发现你了。”周衍抽出腰间铜铃,铃身刻满与陶瓮上相同的朱砂符咒,“从西边下山,
有个废矿洞直通镇外。”他甩出铜铃击落第二支箭,铃铛炸裂的瞬间,
密林中响起成片的瓷器龟裂声,“记住,子时前烧掉那件嫁衣!”苏晚在箭雨中疾奔。
嫁衣残片塞在背包内侧,隔着布料渗出刺骨寒意。她冲进矿洞的刹那,洞口轰然塌陷,
扬尘中浮出无数瓷白色的手,指尖抓挠岩壁的声响犹如百鬼夜哭。手电筒光束扫过矿洞石壁,
苏晚的呼吸凝滞了——嶙峋的岩面上嵌满人形瓷偶,每具偶人的眼窝都塞着潮湿的茶叶,
裂开的嘴角挂着相同的诡笑。最深处的那具瓷偶格外庞大,
未上釉的面部轮廓与周衍有七分相似,心口处的釉面龟裂,露出半截生锈的怀表。
怀表盖内侧贴着张泛黄照片:扎麻花辫的少女站在茶馆前,
脖颈系着褪色的红头绳——正是周衍妹妹的模样。照片背面用血写着:“第七个祭品,
骨瓷成矣。”子时的梆子声穿透岩壁时,嫁衣残片突然自燃。幽蓝火苗舔舐过绸缎,
焦痕拼出幅可怖的图景:白绮被铁链锁在窑顶,下方是沸腾的釉浆,白老爷捧着瓷胎狞笑,
釉料中浮着未融化的指骨。火光渐熄时,灰烬中显出一行小字:“至亲血,破瓷咒。
”矿洞深处传来脚步声。苏晚攥紧瓷片贴墙隐匿,瞥见黑袍人抬着具挣扎的麻袋走向瓷偶。
麻袋缝隙间垂下一缕卷发——与茶馆老板娘的发色完全相同。
“最后一个祭品……”黑袍人掀开瓷偶天灵盖的刹那,苏晚的瓷片脱手飞出,
精准刺入他后颈。黑血喷溅在岩壁上,瓷偶们突然齐声尖啸,
矿洞在震耳欲聋的碎裂声中崩塌。苏晚拖着昏迷的老板娘逃出矿洞时,怀表从瓷偶心口滑落。
月光照亮表盘,时针与分针重叠在血红标记处——正是三十年前白家灭门的时辰。
密林重归死寂,唯有绣鞋上的骨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晚翻开地图,
青河镇的轮廓已被血圈吞噬,边缘浮现出新墨迹:“子时三刻,祭窑启。
”第五章:祭窑之夜子时的梆子声在青河镇上空裂成碎片时,
苏晚的指尖正划过日记本泛潮的纸页。煤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砖墙上,
那团黑影随着火苗摇曳,时而膨胀如匍匐的兽,时而拉长似吊颈的绳。
周衍妹妹的日记本是从瓷偶怀表中取出的,牛皮封面被血渍浸透,每一页都夹着风干的艾草,
却压不住字里行间渗出的腐腥气。“七月十四,
阿兄又在半夜磨那把铜铃……”苏晚用瓷片边缘轻刮页脚,暗红锈迹簌簌剥落,
露出被血覆盖的密码表——纵横交错的线条将汉字切割成怪异的符号。
她将绣鞋上的骨灰撒在纸面,灰烬自动聚向特定字符,拼出首句:“白绮未死。
”窗外忽起阴风,煤油灯芯爆出青紫色火星。日记本哗啦啦自行翻动,停在中元节前夜那页。
血字在灰白月光下蠕动重组,最终凝成篇密文:“骨瓷需至亲之血,破咒当焚囚凰处。
”苏晚摸出白绮的荷包残片,金线断裂处渗出粘稠黑血,
在密码表上晕染出坐标——西北天窗正下方,恰是工坊窑炉的核心。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鼓点。
苏晚推开旅馆木窗,腥热的夜风灌入喉管。镇西祠堂方向腾起诡谲的橙红火光,
将雾霭染成疬瘴般的黄绿色。她将瓷片贴紧胸口,
裂纹间渗出的寒意刺得肋骨生疼——那里浮现出工坊密道的走向图,
每条岔路都标注着新鲜的血手印。青石板路上飘着未烧尽的纸钱。苏晚贴着墙根疾行,
黑袍人的低吟自雾中渗出,
声调扭曲如瓷片刮擦:“骨瓷重生……骨瓷重生……”祠堂飞檐下悬着七盏白灯笼,
每盏都画着蜷缩的人形,未点睛的瞳孔处滴着釉泪。“咚——”鼓槌砸响人皮鼓的刹那,
苏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攀上祠堂侧柏,
透过格窗窥见骇人景象:九名黑袍人围成逆五芒星阵,中央陶窑被铁链悬在半空,
窑口吞吐着青黑烟雾。阵眼处跪着个麻袋,
袋口露出的卷发在火光中泛着熟稔的棕红——是茶馆老板娘!
“吉时到——”为首的黑袍人掀开兜帽,镇长那张浮肿的脸在火光下泛着尸蜡般的惨白。
他高举鎏金匕首划过老板娘手腕,血珠坠入陶窑的瞬间,
青烟中浮出张扭曲的少女面容——白绮的幻影正贪婪地吮吸血气,嫁衣红得几欲滴血。
“白家血脉已绝,需借外姓骨血续咒。”镇长癫狂的瞳孔映着火光,“今夜七魂归位,
骨瓷永生!”麻袋剧烈扭动,老板娘喉间溢出含混的呜咽。苏晚攥紧瓷片,
裂纹已蔓延至掌心,暗红液体顺着腕骨滴落,在瓦片上蚀出焦黑的孔洞。
她摸出周衍遗留的铜铃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指尖,血珠渗入铃身刻纹的刹那,
密道地图在脑海骤然清晰——祠堂地底与工坊密室由蛇形隧道相连!苏晚滚进枯井时,
腐臭的井水没至腰际。隧道石壁爬满瓷白色菌丝,每一步都带起黏腻的扯拉感。
手电筒光束扫过转角,她猝然僵住——成堆的陶瓮垒成景观,
每个瓮口都探出半截焦黑的手臂,指骨以忏悔的姿态交握。
“救……我……”微弱的***自瓮堆深处传来。苏晚扳开最顶层的陶瓮,
瞳孔骤然收缩:瓮中蜷缩着名少女,月光白的皮肤下浮着蛛网状的青黑血管,
心口处嵌着片未烧制的瓷胎,釉面下凝着“柒”字。
少女脖颈挂着褪色的工牌——青河镇档案馆,1987.11.30。
“白家火灾那天……”苏晚的指尖触到工牌裂痕。少女突然暴睁双眼,瓷胎“咔嚓”裂开,
黑血喷溅在菌丝上,腾起刺鼻青烟。苏晚踉跄后退,菌丝如活物般缠上脚踝,
将她拖向瓮堆深处。千钧一发之际,腰间瓷片迸出寒光,裂纹间渗出粘液腐蚀菌丝,
嘶鸣声震得耳膜生疼。祠堂地面的震动透过岩层传来。苏晚破开最后一道砖墙时,
正撞见镇长将匕首刺向老板娘心口。铜铃碎片脱手飞出,击偏刀锋的刹那,
周衍的暴喝自梁上炸响:“低头!”箭雨擦着发梢钉入陶窑。周衍拽着苏晚滚到供桌下,
左臂赫然插着半截断箭,黑血顺着手臂蜿蜒,
在青砖地缝中游成扭曲的符咒:“祭坛下埋着白绮的骨灰坛,毁掉它!
”黑袍人的脚步声逼近。苏晚摸向祭坛底部,
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瓮——坛身用血釉写着“白绮”,封口的黄符却盖着镇长的私印。
她撕毁符纸的瞬间,整座祠堂地动山摇,陶窑轰然坠地,白绮的尖啸震碎所有灯笼。“***!
”镇长目眦欲裂地扑来,匕首直刺苏晚咽喉。周衍旋身格挡,
利刃没入腹部的闷响混着骨瓷碎裂的脆响。苏晚看见他锁骨下的瓷白疤痕寸寸崩裂,
黑血中浮出未消化的纸钱碎片——原来那些“接缝”是封入体内的咒文!
“走……”周衍将染血的铜钥匙塞进她掌心,钥匙齿痕与工坊密室锁孔完美契合,
“妹妹的仇……交给你了……”他猛地拔出腹间匕首反手掷出,精准刺穿镇长右眼。
白绮的幻影在血雨中尖啸溃散。苏晚拖着老板娘冲向密道时,
最后回望一眼——周衍倚在倾倒的陶窑旁,瓷白色从伤口蔓延全身,
最终凝成一具悲怆的跪姿瓷偶,指尖永远指向工坊方向。矿洞外的月光冷如薄刃。
老板娘在颠簸中苏醒,颤抖的指尖扯开衣襟——锁骨下方赫然是枚铜钱状的烙印,
与镇长书房瓷像底座印记完全一致。
“我是……三十年前火灾的幸存者……”她咳出混着瓷粉的黑血,
“白老爷的私生女……镇长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子时三刻的梆子声撕裂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