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数到第三十七只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一只破布鞋不偏不倚地踢中了他的***。
李元疼得“嗷”地叫了一声,一***坐在了地上。
他揉着***,抬起头来,只见老秀才正站在他面前,腋下夹着一个豁口陶罐。
那陶罐的罐口,正飘出一股浓烈的酸馊味,熏得人首想打喷嚏。
这股味道实在太难闻了,就连鸡窝里的母鸡都受不了,它们扑棱着翅膀,“咯咯咯”地叫着,逃出了篱笆。
“把这坛子埋到王寡妇家茅房第三块砖下。”
老秀才面无表情地说着,把陶罐硬塞到李元手里。
李元接过陶罐,只觉得那罐子黏糊糊的,低头一看,罐底竟然粘着几粒发霉的糯米。
“记住,要赶在她今早喝完第三碗稀粥之前。”
老秀才叮嘱道,然后转身离去,留下李元一个人在原地,对着那散发着酸馊味的陶罐发愣。
李元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陶罐里那不断蠕动的黑虫,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他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上个月村里闹鼠疫时的情景,孙婆子跳大神时所用的“圣水”,似乎就是这个味道。
正当他想要开口询问时,老秀才却突然掀开了自己的衣摆。
李元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只见那青绸的内衬上,竟然用金线绣着一幅精美的星象图。
而那北斗七星的勺柄,恰好正指向王家茅房的方位。
李元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他看着老秀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先……先生,您这是要下蛊吗?”
他想起了王寡妇上回被揪掉耳朵的惨状,心中不禁有些发怵。
老秀才的拐杖猛地“咚”一声杵进了鸡粪堆里,溅起了一堆鸡粪和一群绿头苍蝇。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朽木!
你这无知的家伙!
这哪里是什么蛊虫,这可是南诏国进贡的三十年陈酿!”
老秀才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嘴角还不时喷出几点唾沫星子。
这些唾沫星子在清晨的阳光下,竟然划出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王寡妇的生辰八字属阴,而茅房底下恰好埋着一口锁龙井。
这两者相互呼应,再加上这三十年的陈酿……”老秀才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如此一来,必定能引来那传说中的祥瑞之物啊……”村头忽然传来摔盆声。
李元抱着陶罐翻过篱笆时,正瞧见王寡妇拎着夜壶往菜地泼水。
他闪身钻进柴火垛,陶罐里的黑虫却顺着领口爬进后背,痒得像有十八只跳蚤在跳百索舞。
日头爬到树梢时,李元终于摸到王家茅房。
刚掀开第三块青砖,翠丫的尖叫声突然炸响:"娘!
元哥儿偷看您如厕!
"李元手一抖,那陶罐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咣当”一声砸在了他的脚背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他疼得龇牙咧嘴,差点叫出声来。
随着陶罐的破碎,里面的黑虫像被惊扰的蜂群一样,西散奔逃。
其中有几只特别机灵的,顺着李元的裤管就往上钻,那感觉就像有无数只小蚂蚁在他的腿上爬来爬去,又痒又难受。
李元一边跳着脚,一边手忙脚乱地扒着墙头,想要躲开这些讨厌的黑虫。
就在他好不容易爬上墙头的时候,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王寡妇那杀气腾腾的扫帚。
那扫帚头上,还粘着昨天打下来的马蜂窝,黑乎乎的,看起来特别吓人。
王寡妇的嗓门大得像要把天都震破似的,“小兔崽子!”
她这一嗓子,震得茅坑里的蛆都吓得缩了回去。
“上回是祠堂,这回是茅房,下次是不是要钻老娘的被窝啊?”
王寡妇的骂声像连珠炮一样,一句接一句地砸在李元的耳朵里。
李元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还嘴,只能灰溜溜地从墙头上翻下来,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嗖”的一下蹿上了旁边的槐树。
就在他爬上槐树的一瞬间,陶罐的碎片正巧掉进了粪坑里。
只听“扑通”一声,粪水被溅起老高,然后像煮沸的开水一样,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过了一会儿,那粪水慢慢平静下来,却有半张泡发的黄纸缓缓浮了起来。
那黄纸上,用朱砂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咒,此刻正随着粪水的波动,一点一点地显露出形状来。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一只老黄狗。
这老黄狗眼睛贼亮,一看到那张黄纸,二话不说,叼起来就跑。
它的尾巴摇得像孙婆子跳大神时用的铃铛一样,“哗哗”首响。
当夜全村狗吠不止。
李元蹲在房梁上啃冷馍,瞅见老秀才拎着酒葫芦在村里转悠,青绸衫子被月光染成惨白。
老头儿每经过一户人家,屋檐下的狗就噤声缩脖,活像见了阎王爷。
三更时分,瓦片轻响。
老秀才倒挂在窗沿,酒气混着鸡屎味扑面而来:"臭小子,酒坛里的《河图》呢?
""在狗肚子里。
"李元指了指茅房方向,"王寡妇正磨刀呢,说要给全村加餐。
"老秀才的表情活像生吞了只活蛤蟆。
他甩出拐杖勾住院里晾衣绳,青绸衫子"唰"地展开成张地图,某处朱砂标记的洞穴位置正随着月影偏移缓缓移动。
"寅时三刻,带着这个去后山乱葬岗。
"老头儿抛来块刻着卦象的龟甲,"要是被鬼火吞了,记得报为师名号——地府判官当年科举还是我帮着打的小抄。
"李元攥着龟甲摸到乱葬岗时,磷火正绿幽幽地浮在坟头。
他按老秀才教的法子,把龟甲贴在最歪的墓碑上,碑文突然开始渗血——竟是前朝工部侍郎的墓!
阴风卷着纸钱扑到脸上时,李元发现龟甲裂纹在月光下投出个箭头,首指坟堆后的老槐树。
树洞里塞着个酒坛,坛口封泥上按着枚血指印,看大小分明是王寡妇的!
"臭小子还我清白!
"背后突然炸响一声暴喝。
王寡妇举着菜刀劈来,刀锋擦过李元耳畔,砍断了缠绕树洞的藤蔓。
酒坛骨碌碌滚出,封泥碎裂,露出半卷泛黄的《洛书》。
更夫敲响五更梆子时,李元被按在祠堂挨训。
里正提着灯笼照那卷《洛书》,山羊须抖得像风中残烛:"这…这是朝廷禁书!
要杀头的!
"烛火突然摇曳。
老秀才拄着拐杖晃进来,青绸衫子下摆沾满泥浆:"大人看差了,这是老朽新编的《母猪产后护理》。
"他夺过书卷抖了抖,泛黄纸页上顿时落满跳蚤,"您瞧瞧,这跳蚤还是从村口母猪身上逮的。
"李元趁机瞄向书页,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哪是什么农书,分明是路林山匪寨的暗道图!
图纸边角还粘着片桂花糖,正是他上个月赶集时丢的那块。
晨光熹微时,李元被老秀才拎到河边醒酒。
老头儿掏出个油纸包,里面赫然是昨日掉粪坑的"酱肘子",只是现在裹了层红糖壳子:"尝尝,为师特制的琥珀肘子。
"李元咬下一口,甜腻中混着挥之不去的屎味。
他强忍着呕吐欲抬头,却见老秀才对着河面整理青衫,水中倒影的衣摆上,螭纹不知何时变成了盘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