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触到的不是沙漏的玻璃壁,而是潮湿的青砖地面。
抬眼望去,整座沙漏内部竟悬浮着无数透明气泡,每个气泡里都封存着不同年代的场景——民国时期的旗袍淑女在镜前簪花,抗战年代的士兵握着染血的怀表奔跑,还有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蹲在花园里,手里攥着半块融化的草莓冰淇淋。
“这些都是被时间吞噬的灵魂碎片。”
金属质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夏猛地抬头,看见神秘人正站在沙漏顶端的齿轮装置上,月光透过他半透明的躯干,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别碰黑色砂粒,它们会啃食你的记忆作为养分。”
她这才注意到悬浮的沙粒有三种颜色:纯白如雾的泛着温暖光晕,金黄璀璨的流转着画面,而夹杂其中的墨黑砂粒,每一颗都像蜷缩着的阴影生物。
林夏小心翼翼避开黑色砂粒,向一枚金色沙粒伸出手。
指尖刚触到沙粒表面,无数画面便如潮水般涌来——母亲跪在布满裂痕的镜子前,蓝水晶胸针在她掌心发烫。
镜中倒映的不是房间,而是无数个重叠的时空,每个时空里都有个穿白裙的女孩在奔跑。
“夏夏,记住镜中人的左眼下有颗泪痣……”母亲的声音忽远忽近,画面突然扭曲,变成林夏在暴雨中收到的第三封邀请函,烫金纹章上的图案竟在蠕动,渐渐显形为沙漏的轮廓。
“妈妈!”
林夏踉跄着向前,却被一阵尖锐的刺痛拉回现实。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上浮现出淡金色的沙漏纹路,正沿着血管缓缓蔓延。
神秘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指尖划过她手腕上的纹路:“时砂之境的契约,每使用一次记忆回溯,你的时间就会加速流逝。”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那个穿血裙的镜像身影正从某个金色气泡中走出,每一步都踩碎沿途的记忆画面。
她左眼下的泪痣格外醒目,嘴角仍挂着诡异的微笑,只是这次手中多了把滴着黑色液体的银质匕首。
“夏夏,你看——”镜像举起匕首,刃面上倒映出林夏从未见过的场景:庄园地下室里,无数面镜子围成圆形,中央的石台上躺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胸口插着蓝水晶胸针,周围摆满了写着“林夏”的名牌,“这才是你第十三次重生的样子哦。”
林夏感觉血液瞬间凝固。
镜像的话像把重锤,敲开了她记忆深处的裂痕——难怪她总在暴雨夜梦见自己站在镜前,难怪母亲失踪前总说“不要相信镜中的倒影”。
她后退半步,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转身看见的竟是穿着二十年前款式校服的母亲,正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别怕,夏夏。”
母亲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样,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胸针里封存着时砂之镜的钥匙,而镜中世界每三十年就会……”话未说完,母亲的身体突然像被风吹散的沙砾般崩塌,化作无数纯白砂粒涌入林夏掌心。
镜像的笑声在沙漏中回荡:“你以为看到的是真实记忆?
不过是时砂之境给你的诱饵罢了。”
她举起匕首刺来,林夏本能地挥动掌心,母亲留下的纯白砂粒竟化作屏障,将匕首弹开。
趁此机会,林夏抓起一枚金色沙粒砸向镜像,却看见对方被击中的部位露出机械齿轮的反光。
“你到底是谁?!”
林夏喘息着质问。
镜像歪头微笑,左眼下的泪痣突然裂开,露出里面闪烁的红光:“我是‘镜守’啊,负责看守每一代‘时砂之钥’的容器。
不过你这第十三代容器似乎有点特别——”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竟敢妄图触碰核心记忆,看来得提前启动时间绞盘了。”
话音未落,整个沙漏剧烈震动。
林夏看见顶端的齿轮开始逆向转动,黑色砂粒如潮水般涌来,所过之处的金色气泡纷纷爆裂。
她手腕上的沙漏纹路突然发烫,指引她向沙漏底部的青铜门跑去。
推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潮湿的泥土气息,而门后竟出现了一条熟悉的走廊——正是第一章中她苏醒的那个挂满油画的房间。
走廊尽头,那面布满裂痕的镜子正在发光,镜中倒映的不再是她的脸,而是无数个重叠的自己,每个都戴着不同款式的蓝水晶胸针。
林夏颤抖着摸向口袋,发现第三封邀请函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枚生锈的钥匙,钥匙齿纹竟与镜中裂痕完全吻合。
当她将钥匙插入镜中裂痕的瞬间,整个镜面突然像水面般波动。
镜像的声音从镜中传来:“记住哦,当十二面镜子全部破碎时,你就会永远困在时间的夹缝里——就像你母亲那样。”
话音消失的同时,林夏听见身后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
转身望去,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管家服的男人正缓缓走来,他胸口别着的,正是母亲失踪当天戴的那枚蓝水晶胸针。
而他的左眼下,同样有一颗暗红的泪痣。
沙漏顶端,神秘人望着逐渐下沉的林夏,指尖划过胸前的怀表。
表盘上没有指针,只有一行小字在闪烁:“第十三号容器己激活,距离镜中世界崩塌还有72小时。”
窗外,暴雨依旧在下,但这次落在庄园围墙上的雨滴,竟呈现出倒流的轨迹。
而在时砂之境的最深处,十二面破碎的镜子中央,某面布满血手印的镜面上,渐渐浮现出林夏从未见过的童年照片——照片里的她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两个孩子左眼下都有着相同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