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扭曲的倒影里,意大利手工西装包裹的挺拔身躯正在碎裂——就像十分钟前响起的那个电话。
"楚总,贵司的质押股票将在十五分钟后强制平仓。
"银行信贷部经理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周氏集团刚刚向银保监会递交了新材料。
"他的尾指无意识摩挲着袖扣,这是父亲在他接手天晟资本时送的礼物。
深海蓝宝石里嵌着铂金刻度,此刻正折射出对面写字楼顶的应急灯红光。
"林经理,天晟的负债率是...""楚先生,您父亲签署的连带担保协议己经生效。
"对方突然换了称呼,"现在连您西服上的扣子都是银行资产。
"暴雨声中夹杂着金属变形的***,楚明远突然发现玻璃幕墙上的倒影多出一道人影。
周世轩斜倚在对面天台围栏上,黑色风衣被狂风吹成猎猎作响的旗帜,右手举着香槟杯向他致意。
冷汗浸透衬衫的瞬间,他看见父亲出现在天台边缘。
五十岁的楚天晟像一具提线木偶,平日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在风中蓬乱如枯草。
那双教他看K线图的手抓着领带,深灰色阿玛尼西装沾满泥水。
"爸!
"喉间爆出的嘶吼震得手机坠地,楚明远扑向玻璃幕墙。
指甲在防弹玻璃上刮出刺耳鸣叫,对面天台上的周世轩仰头饮尽香槟,抬手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楚明远永远记得那个慢镜头。
父亲坠落的轨迹被暴雨切割成无数碎片,深红领带在铅灰色天幕上划出血色抛物线。
二十八层楼的高度让撞击声迟到了三秒,却足够他看清父亲最后的口型——那是在教八岁的他骑自行车时说过的:"别看车轮,看远方。
"防弹玻璃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痕,楚明远踉跄后退时踩到滚落的蓝宝石袖扣。
身后电子屏上的公司股价走势图正在表演死亡:K线如同心电图骤停般垂首跌落,绿色数字在视网膜上灼烧出"周氏集团举牌天晟资本"的残影。
"楚总!
"秘书撞开门的瞬间,暴雨裹挟着警笛声灌入办公室。
年轻女孩的珍珠耳钉在闪电中晃成惨白的光点,"周家的人去了楚宅,夫人她..."他扯下领带缠住血流不止的右手,碎玻璃嵌进掌心的刺痛让他清醒。
电梯镜面映出修罗般的倒影:定制西装溅满泥水,左脸被玻璃碎片划开的伤口正渗出鲜血,唯有眼睛亮得可怕。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次第亮起,玛莎拉蒂的电子钥匙却发出错误提示。
穿着雨衣的保安队长从阴影里走出来,橡胶警棍敲打着掌心:"周先生让我转告,这辆车现在属于债权人。
"雨水顺着下颌线流进衬衫领口,楚明远突然笑起来。
三天前这保安还躬身替他开车门,此刻却像看流浪狗般打量着他沾血的牛津鞋。
他松开领带,任由它飘落在积水上,转身时听见背后传来嗤笑:"丧家犬还装什么..."反身肘击的动作快得超出所有人预料。
保安队长栽倒在雨水里时,楚明远捡起警棍抵住他咽喉:"告诉周世轩,下次派条会咬人的狗来。
"暴雨中的梧桐大道像被浸泡褪色的老照片。
楚明远在第西个红绿灯口看见自家别墅的雕花铁门扭曲成麻花状,搬家公司的货车正碾过母亲最爱的西府海棠。
穿定制套装的苏薇薇站在廊檐下,左手无名指的钻戒在雨幕中闪烁。
"明远?
"未婚妻的惊呼裹着香奈儿五号香水味飘来,"你怎么..."他抓住她手腕的力度让钻戒嵌进皮肉:"我爸出事前见过谁?
""你弄疼我了!
"苏薇薇挣开时,Cartier手镯在腕间撞出清脆声响,"周世轩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疯子。
"她退后两步扬起手机,屏幕上是半小时前的新闻推送:天晟资本董事长坠亡疑似畏罪***。
雨声忽然变得很遥远。
楚明远看着这个曾为他烤松饼烫伤手指的女孩,此刻正用做美甲的手指划动屏幕:"证监会马上要立案调查,周叔叔说可以帮我解除婚约...""滚。
"这个字轻得像是叹息。
苏薇薇愣住时,他己经走进倾盆大雨。
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尖叫:"你连给我的布偶猫买进口罐头都做不到了!
"车库传来引擎轰鸣声,红色法拉利擦着他衣角疾驰而去。
楚明远在碎成泥浆的西府海棠前跪下,指尖触到半截破碎的相框——是他们全家在纽交所敲钟那天的合影。
照片里父亲的手按在他肩上,如今那个位置只剩下玻璃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仁和医院的号码。
护士冰冷的声音切割着雨幕:"杨婉茹女士突发脑溢血,请准备三十万保证金。
"雨滴砸在急诊室玻璃幕墙上,像无数粒子弹留下的弹孔。
楚明远盯着缴费单上的数字,湿透的西装在等候椅上洇出水痕。
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轻笑,周世轩抚摸着苏薇薇的钻戒抬头:"楚少爷需要贷款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