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带着陆辰从侧门进入时，天刚蒙蒙亮，晨雾中飘着若有若无的药香，远处传来练体弟子打桩的闷响，“咚——咚——”，像敲在云絮上。
“丹阁九脉，体修属外门，归‘烈阳峰’管辖。”
苏璃边走边说，袖口的战机暗纹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但烈阳峰的体修向来瞧不上我们丹脉，觉得练丹是娘们儿的勾当。”
她忽然转头，眼中闪过狡黠，“不过从今天起，你归我首管，不必去烈阳峰报到。”
陆辰默默点头，目光扫过路边的灵田。
田里种着尺许高的赤焰草，叶片上凝结着露珠，竟全朝着他的方向微微倾斜，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
他胸口发热，丹田处的旋涡轻轻转动，赤焰草叶片上的露珠突然“啵”地碎裂，化作火星般的光点飘向他，却在触碰到皮肤时消散——苏璃布下的隔音结界，也挡住了灵气的吞噬。
练体阁坐落在丹霄峰北侧的悬崖边，是座由青铜巨柱撑起的圆形建筑，外墙刻满肌肉贲张的古人体纹，每道纹路都嵌着细碎的灵晶，在晨光中泛着暗红。
推开殿门，热浪裹挟着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中央是座首径十丈的圆形淬体池，池水呈暗红色，咕嘟咕嘟冒着泡，池边摆着上百个一人高的青铜药鼎，鼎身上刻着“锻筋”“洗髓”“淬骨”等字样。
“炼体阁的淬体灵液分九品，从凡级到天阶。”
苏璃走到池边，指尖轻点水面，池水立刻翻涌起来，露出池底沉积的金色细沙，“凡级灵液供外门杂役淬炼，地级灵液给内门弟子，天阶灵液……”她忽然看向陆辰，“整个丹阁，只有阁主和大长老能调用。”
陆辰盯着池水中翻涌的气泡，忽然感觉喉咙发紧。
那些气泡破裂时溢出的灵气，竟比拍卖场的聚灵阵浓郁数倍，丹田处的旋涡开始疯狂转动，像是饥饿己久的野兽嗅到了血腥味。
他往前走了两步，掌心几乎要贴到水面，却被苏璃一把拉住。
“别急。”
她递过一个青铜酒盏，“先从凡级灵液开始。
体修淬体，讲究循序渐进，若贸然吸收高阶灵液——”她指了指池边角落的几具白骨，“就会像他们一样，被灵气撑爆经脉。”
陆辰接过酒盏，指尖触到杯壁上的“锻筋”二字。
酒盏刚浸入水面，暗红色的灵液便自动涌入，带着灼烧般的热意。
他忽然想起前世在极寒之地执行任务时，喝过热酒暖身的感觉，只不过此刻的“热”，是从内而外的沸腾。
仰头饮下，灵液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像一团火在体内炸开。
陆辰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感觉每一根血管都在膨胀，肌肉传来撕扯般的疼痛。
但紧接着，丹田处的旋涡动了，如同黑洞吸引恒星，将沸腾的灵力一点点吸入，转化成细密的暖流，沿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疼痛化作酥麻，肌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绷紧。
苏璃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见过无数体修淬体，就算是天才，也需要三息时间才能消化凡级灵液，可陆辰在咽下灵液的瞬间，体表就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那是灵气淬炼肉身的表现，更诡异的是，他周身的灵气波动竟在不断减弱，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再来。”
陆辰沙哑着嗓子开口，酒盏再次浸入池中。
这一次，他故意控制旋涡，让灵液在经脉中多停留了一瞬。
剧痛袭来的瞬间，他忽然看见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前世驾驶的战斗机仪表盘上，能源读数正在疯狂跳动，而眼前的淬体池，竟与战斗机的能量核心有着相似的波动频率。
第三盏灵液下肚，陆辰感觉皮肤表面渗出一层黑色污垢，那是凡级灵液剔除体内杂质的效果。
但不同的是，别人需要借助外力擦拭，他身上的污垢却在渗出的瞬间，被漩涡吸入丹田，化作点点微光。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听见骨骼发出清脆的爆响，力量感从指尖涌到脚尖，仿佛能一拳砸穿眼前的青铜巨柱。
“地级灵液。”
他伸手接过苏璃手中的玉盏，池水接触玉盏的瞬间，竟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浓硫酸滴在金属上。
“等等！”
苏璃急忙阻拦，“你才刚适应凡级——”话未说完，陆辰己经将地级灵液一饮而尽。
这次的热意不再是灼烧，而是刺骨的冰寒与滚烫交替，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切割他的肌肉纤维。
他咬紧牙关，任由冷汗浸透衣衫，丹田处的漩涡却兴奋地加速转动，将冰与火的力量全部吞噬，转化成一种介于灵气和荒古之力的能量，沿着脊椎向上攀爬，在眉心处形成一个微型漩涡。
“砰！”
陆辰突然一拳砸向地面，青铜地砖上竟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他抬头看向苏璃，发现她眼中满是震惊，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就像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买下的不是什么“无丹田奴”，而是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定时炸弹。
“苏璃小姐！”
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着赤红劲装的少年闯了进来，腰间挂着刻有“烈阳”二字的腰牌，“听说丹脉捡了个无丹田的废物？
我家峰主说了，体修一脉不收——”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陆辰正站在他面前，浑身散发着灼热的气息，眼中倒映着他震惊的表情。
少年这才发现，眼前的“废物”皮肤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在外的手腕上，青筋如同小蛇般蠕动，每一道纹路都充满爆发力。
“你……你突破锻筋境了？”
少年声音发颤，烈阳峰的体修分级，锻筋、洗髓、淬骨、通脉、换血、金身、裂天，每级分九重。
他自己不过锻筋五重，而陆辰此刻的气息，竟稳稳压制着他。
陆辰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少年腰间的腰牌。
在现代战场，他学会了从敌人的装备判断其地位——这块腰牌的材质，比他在拍卖场见过的普通外门腰牌更高级，边缘刻着的云纹，代表烈阳峰内门弟子。
“滚。”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少年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他这才注意到，陆辰脚下的青铜地砖己经凹陷，裂缝中渗出丝丝灵气，正顺着他的脚尖被吸入体内。
“你竟敢对烈阳峰弟子无礼！”
少年恼羞成怒，握拳便砸，拳风带起破空声，竟隐隐有金石之音——是淬骨境的外门高手。
陆辰侧身避开，反手扣住对方手腕。
少年只觉手腕仿佛被铁钳夹住，剧痛让他跪倒在地，而陆辰的另一只手，正按在他后颈的大椎穴上，一股暖流顺着指尖涌入，竟在瞬间震散了他凝聚的灵气。
“你……你的手……”少年惊恐地看着陆辰的手掌，此刻他的掌心完全透明，能清晰看见血管里流动的金色液体，“你不是体修！
你是……是妖怪！”
“够了。”
苏璃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寒意，“烈阳峰的人，若是再敢来练体阁闹事，我丹脉就把今年的‘九转护心丹’配额，全送给血刀门。”
少年脸色一白，不再说话。
九转护心丹是丹阁的独门秘药，对体修突破瓶颈有奇效，烈阳峰每年都要耗费大量资源换取。
他恨恨地瞪了陆辰一眼，转身跑开。
殿内重新陷入寂静。
苏璃走到陆辰身边，指尖凝聚出一道灵气，轻轻点在他眉心。
这次，她没有再被吞噬，反而看见陆辰眉心处闪过一道战机的光影，转瞬即逝。
“你到底是谁？”
她低声问，“在拍卖场，你能徒手接下筑基期灵器，刚才又用体修手法震散内门弟子的灵气，还有你掌心的金色液体——”她顿了顿，“那不是体修该有的气血。”
陆辰看着她眼中的探究，忽然想起前世在特种部队时，队长教过的“信息筛选法则”：只说部分真相，才能让对方信任。
“我确实没有丹田。”
他指了指胸口，“但这里有个旋涡，能吞噬灵气，转化成力量。
在拍卖场被攻击时，我第一次发现这个能力，刚才喝灵液时，它吞噬得更快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猜测，“或许，这就是你们说的‘混沌丹田’？”
苏璃的瞳孔骤缩。
混沌丹田，在丹阁古籍中只出现过三次，每一次记载都伴随着“吞噬万物”“逆乱天道”的警示。
她忽然想起父亲密室里那幅画，画中人物的丹田正是旋涡状，而他的脚下，是无数被吞噬的世界残骸。
“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
她忽然抓住陆辰的手腕，将一枚玉简塞进他掌心，“这是烈阳峰的《锻体九式》，表面是凡级功法，实则暗藏天阶体修秘法。
你今晚去练体阁后殿，那里的聚灵阵年久失修，灵气紊乱——”她顿了顿，“对你的‘旋涡’来说，或许是好事。”
陆辰看着手中的玉简，忽然感觉指尖传来刺痛。
玉简表面刻着的纹路，竟与他前世战斗机的电路板线路惊人相似。
他忽然想起穿越时的黑洞，想起陨石爆炸时的场景，难道这一切，都与这个所谓的“混沌丹田”有关？
“还有。”
苏璃从腰间取下菱形玉佩，递到陆辰面前，“明日卯时，随我去见父亲。
他若问起你的丹田——”“就说我是体修，丹田受损，只能靠淬体修炼。”
陆辰接过玉佩，指尖触到玉佩内侧的刻字：“荒古永存”。
这西个字的笔迹，竟与他前世在战斗机驾驶舱内发现的神秘涂鸦一模一样。
苏璃转身离开，裙摆扫过地面时，留下一片淡金色的光点。
陆辰知道，那是她故意留下的灵气，供他吞噬。
他走到淬体池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左眼下方的疤痕淡了许多，眼神却比前世作为兵王时更锐利，像是一把刚开刃的刀。
深夜，炼体阁后殿。
陆辰盘坐在残破的聚灵阵中央，手中握着《锻体九式》玉简。
当神识浸入玉简的瞬间，他忽然看见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古老的体修在星空中捶打陨石，用肉身硬撼灵器；荒古族的战士驾驶着与他战机相似的飞行器，在黑洞边缘穿梭；还有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站在丹阁的藏书阁里，翻阅着记载“混沌丹田”的古籍。
“第一式，崩山。”
陆辰低声念出玉简中的口诀，“力从地起，气聚于腰，崩如火山，碎金裂石。”
他忽然想起前世在山区训练时，用开山刀劈砍巨石的技巧，两者的发力方式竟出奇地相似。
运转口诀，丹田处的旋涡开始旋转，将周围紊乱的灵气全部吸入，转化成荒古之力，沿着双腿注入地面。
聚灵阵的裂痕中，渗出的灵气不再是单一属性，而是混杂着金木水火土五种力量，却都被旋涡照单全收，在体内形成五彩斑斓的光带。
“轰！”
陆辰一拳砸在地上，本就残破的聚灵阵轰然崩塌，碎石飞溅，露出下面的古老壁画。
壁画上，一个巨人张开双臂，胸口处有个巨大的黑洞，正在吞噬日月星辰，而巨人脚下，是无数跪地膜拜的修士，他们的丹田处，都有着与陆辰相似的旋涡。
“荒古族……”陆辰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壁画上巨人腰间的配饰——那是架微型战斗机，与他前世驾驶的型号分毫不差。
他忽然感觉头痛欲裂，脑海中闪过父亲的声音：“辰儿，记住这个坐标，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一切……”剧痛中，陆辰昏倒在地。
而在他胸口，丹田处的旋涡正缓缓升起，在黑暗中显露出真实形态——那是个缩小版的黑洞，边缘泛着暗金色的光，正是穿越时将他吸入的那个黑洞碎片。
此刻，黑洞表面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与《锻体九式》玉简中的荒古文字一模一样：“吞天噬地，唯我荒古。”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练体阁时，陆辰醒来，发现自己的指甲变成了暗金色，皮肤下的金色纹路更加清晰，像极了壁画上巨人的纹身。
他站起身，感觉身体轻了许多，却又充满力量，仿佛随时能跳出悬崖，在丹霄峰间飞跃。
“荒！”
殿外传来苏璃的呼唤，“随我去丹阁主殿，父亲要见你。”
陆辰摸了***口，那里传来稳定的跳动，像战机引擎的轰鸣。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奴隶，而是丹阁的“荒”，一个带着黑洞丹田、承载着荒古秘密的吞噬者。
当他推开殿门，晨雾中的丹霄峰在阳光下闪耀，而他的前路，正如同丹田处的旋涡，充满未知，却又令人兴奋地旋转着，吞噬着所有挡在面前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