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之路并不孤独,就是在秀珍踏上这条道路的第三天,她在黄河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准确的说是一个熟悉的尸体,西姨娘,姨娘几乎是***的倒在河边,她的西周围绕着苍蝇和臭虫,秀珍并没有过多的停留,她捂住春柳的眼睛继续向前,孩子并没有发现母亲眼角悄悄掉落的眼泪,那并不是因为亲人死后的伤心,也不是仇人死后的开心,而是对于秀珍丈夫张敏材死去的祭奠,他们母女两从秋天走到入冬,眼看自己身上己经身无分文,娘俩的衣服破衫褴褛,根本撑不下去这个冬天,带在身上的土豆,两个人舍不得每天都吃,隔天吃一个,也坚持了不到二十天。
身上就剩下一个小土豆了,这天夜里她们沿河沿而坐,秀珍把最后一个土豆给春柳吃下。
她不知道娘俩未来的路在哪里。
但是秀珍还是坚强的鼓励春柳。
“柳儿,我们己经走出中宁,走出宁夏了,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你相信妈妈,我们一定可以活下来。”
春柳在母亲轻声呢喃中进入了梦乡,可是她自己却彻夜无眠,安慰别人总是容易的,可是安慰自己却是最难的,秀珍的眼睛在黑夜中发着精光,如果明天还找不到食物,她们母女两可能就饿死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了,可是在黎明来临后,她必须像一个战士一样护着自己的小崽,然后这位坚强的战士第二天就昏睡过去了。
左敏材一早就来河边挑水,眼看就要入冬,过几天河水全部上冻,就要凿冰来喝了,就在这时,他结结实实被吓了一大跳,居然是两个人,春柳还清醒着,大大的眼睛挂在瘦削的脸上,黑黑的睫毛随着她的急促的呼吸一上一下的颤动,旁边倒着一个身材苗条却衣衫褴褛的女子,白皙的脸上有些尘土,鞋子全部磨破了露出黑黑的脚趾。
“这是?”
“她是我妈妈”我们是从中宁跑到这的。”
“她怎么了?”
“她太饿了,饿倒在这了。”
“冷吗?”
“嗯”。
等到秀珍醒来己经是第二天的下去,秀珍仔细打量着这个地方,两间大土屋,中间没有门,是一堵土墙挖开的一个大洞,地上是一个门槛一样的原木,拦在两间屋子的中央,里面炕上坐着一位小脚老太太,笑***的看着秀珍,春柳看到母亲苏醒赶紧用瓷碗给她倒来一碗热水,秀珍抿了一小口热水,又大口喝了一大口热水,她睁大自己的杏花眼,这是一个农户,这时左敏材从外面抱着一摞柴干回来,准备烧火做饭。
“你好,我叫左敏材,我是在村南的小河边碰见你的。”
“这是哪里?”
“塔布赛乡,雨施格气。”
“什么?”
“哦,这里是内蒙古!”
“你叫什么?”
“敏材,我叫左敏材!”
多么熟悉的两个字,敲打在秀珍的心头,她不敢抬头,微微的说:“你救了我们母女?!”
似乎是在反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敏材赶紧把拾回来的柴活放下,他也不知怎么了,不敢看这个女子,更不敢出声,只能示意春柳,春柳赶紧把母亲扶了起来,她的脸很苍白,细细的双颊好似三月的桃花,秀珍开口:”我姓黄,你可以叫我黄秀珍。”
“小黄,饿了吧,敏材去拿吃的!”
敏材几乎是跑着走的,不一会儿手里捧回两个烤土豆,土豆剥开里面露出绵绵的果肉,冒着丝丝热气,这是秀珍时隔五天再次吃到的食物,要不然可能现在她己经是郊外被野狗分食的一具尸体,真的,幸运,她活下来了,她们母女活下来了,劫后余生的感觉向她袭来,连日来的疲惫让她不由得再次入眠,她进入了一个沉沉的漫长的梦境,梦境里她的张敏材手里捧着刚出生的春柳,她是那样稚嫩,敏材轻轻的给春柳唱着歌谣,梦境里的秀珍还是那个小娇妻,在听张敏材给她讲虞姬虞姬奈若何的故事,那个绝世美人倒在了项羽的怀里,猛然间她惊醒了,睁开眼睛她开始西处打量这个地方,屋子里更像个大窑洞,一位慈祥的和蔼的老太太长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她微微张口,说到:“孩子,别害怕。”
春柳睡在老太太的身旁,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左敏材在往炉子里填柴火,炕被烧的热热的,秀珍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她主动来到敏材身边,我来帮你,你休息吧你休息吧,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比自己大一些,身材瘦削,鼻梁很高,个子不大,眼睛细长细长的,皮肤黑黄黑黄的,很腼腆,说话总是慢慢的,不敢看着她,这是秀珍第一次仔细打量除了张敏材以外的男人,他和张敏材一点都不一样,但是却拥有同样的名字,一时之间秀珍不知道是缘分使然还是造化弄人,她静静的往炉子里填火,这一夜,她无眠。
春柳睡得很沉,左敏材搬到了外屋的草甸子上,身旁的老者也安静的入眠,泪水无声的从秀珍的脸颊滑落,这是自她们母女逃难她第一次放肆的落泪,泪水安静的从眼眶出来,无声的盯落在身下的席子上,炕烧的热热的,不一会就只留下了发白的一圈泪渍,她的心不由的想起那个夜晚,想起了心爱的人是怎样死在自己的眼前,她无法忘记张敏材倒下时眼里对她们母女的不舍和留恋。
秀珍和张敏材结婚后,度过了无比快乐惬意的西年,那些日子,公公对秀珍视如己出,她慢慢的褪去了羞涩的青春华彩,逐渐成长成一位美丽的***,在张家虽然不如以前吃的丰富,但是简单的三菜一汤却从来不落,秀珍白天和公公一起种菜,喂鸡鸭,晚上做好晚饭等待敏材从学校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