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我就给班主任来了个下马威。
当那个城里来的支教老师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写拼音时,我的本命蛊正趴在她发卡上啃水钻。
母蛊的尾巴悄悄探进粉笔盒,转眼就把白色粉笔全染成了荧光绿。
"哪位同学知道a、o、e怎么念?
"林老师转身的瞬间,全班倒吸一口冷气——她涂着口红的嘴唇正在变色,从樱桃红渐变成瘆人的青紫色。
"老师中毒啦!
"前排的苗秀秀尖叫着要跑,我憋笑憋得肚子疼。
公蛊在我课桌下扭成麻花,它刚刚往老师的保温杯里加了点变色蜥蜴的唾液。
最后是巫医婆婆被请来"治病",她路过我座位时往我后颈拍了一记尸油粉。
我脖子痒得像有蚂蚁搬家,一扭头看见母蛊被粘在窗玻璃上冲我吐舌头。
我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挨着垃圾桶。
这位置原本是给捣蛋鬼准备的,现在成了我的快乐老家。
昨天体育课偷藏的青蛙正在铅笔盒里产卵,前桌阿鲁的辫子梢上还沾着我特制的痒痒粉。
"沈砚溟!
"林老师把教鞭敲得啪啪响,"上来听写!
"我晃着破洞的布鞋往讲台走,公蛊顺着裤管钻进我的袜子。
当粉笔碰到黑板的瞬间,母蛊突然从灯管上垂下一根银丝,精准地在"苹果"的拼音后面添了条胖虫子。
"píng guǒ chóng!
"我故意念得字正腔圆。
全班哄堂大笑中,林老师涨红着脸去擦黑板,结果抹了一手会蠕动的彩色粉笔灰——那是我用蛊粉和彩虹糖调制的杰作。
放学时我被罚扫厕所。
看着墙角结网的蜘蛛,我冲公蛊努努嘴。
十分钟后,正在蹲坑的教导主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他的卫生纸变成了一窝扑棱蛾子。
寨子里的长辈们对我的恶作剧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地位摆那了嘛 。
但新来的数学老师显然不懂规矩,这个戴眼镜的汉家郎居然敢没收我的竹节蛊筒。
"上课玩虫子?
期末考不及格!
"他把蛊筒锁进讲台时,我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当晚母蛊就带着二十只铁线虫潜入教师宿舍,第二天全校都听见了数学老师唱山歌似的惨叫——他的假发套里长出了会跳舞的牛肝菌。
最绝的是上周的春游。
我们在雷公潭野炊时,我往班长的饭盒里掺了点儿笑菇粉。
当教导主任举着相机说要拍集体照时,向来端庄的苗秀秀突然跳上石头,用苗语rap了段《乘法口诀表》。
当然,苗秀秀知道是谁的杰作。
我当晚便被她狠狠的教育了一番。
别看她小小的一个。
打人却老有劲儿了 。
当然我也翻过车。
上个月往同桌文具盒里放幻形蛊,本想让他看见会飞的橡皮擦,结果蛊粉撒多了。
现在他坚持认为自己是只芦花鸡,每天早读都在课桌上孵作业本,还非得在沙坑里打滚洗澡。
今天我又有了新点子。
趁着午休溜进实验室,把酒精灯里的液体换成爷爷酿的猕猴桃酒。
当自然老师演示"水的沸腾"时,全班都闻到了甜腻的酒香。
母蛊趁机在投影仪上作画,于是火山爆发的科教片变成了会喷米酒的卡通熊猫。
"沈砚溟!
"校长室传来熟悉的咆哮,"把你家长叫来!
"我蹲在紫藤架下抠蚂蚁洞,看着阿娘绣花鞋上沾的蛊粉。
巫医婆婆正在校长室跳大神,她腰间挂的骷髅头里飘出青烟,转眼就把处分通知书烧成了灰。
夕阳西下时,我趴在祠堂顶上啃酸橘。
母蛊在琉璃瓦上晒翅膀,公蛊正把隔壁寨子传来的骂声编成小调。
远处传来林老师教古诗的声音,我摸出书包里皱巴巴的作业本,用蛊粉在田字格里画了只会吐泡泡的蝌蚪。
突然有点期待明天的美术课——听说新来了个会扎纸人的代课老师,我的双生蛊己经馋他带来的宣纸好几天了。
我蹲在教室后排啃铅笔头时,新来的代课老师正在黑板上画荷花。
母蛊趴在我耳朵眼儿里打盹,突然被公蛊一尾巴抽醒——那个穿白衬衫的汉家郎后背上,正趴着个流脓的丑八怪。
那鬼东西长得像被熊瞎子舔过的蜂窝煤,半边脸耷拉在锁骨上晃悠。
当老师转身发作业本时,男鬼突然冲我呲出满嘴蛆牙,腐烂的指头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略略略!
"我吐出舌头回敬,偷偷把鼻涕虫弹到前桌背上。
母蛊顺着裤腿溜到讲台边,突然窜起来咬住男鬼的破裤衩。
那恶鬼嗷一嗓子蹦起来,连带老师手里的粉笔断成三截。
放学路上我特意磨蹭到最后,果然在竹林边又撞见那丑鬼。
他蹲在歪脖子树上冲我甩肠子,结果被路过的野狗当跳绳叼走了。
"阿娘!
美术老师背上长瘤子啦!
"我扑进吊脚楼就嚷嚷,"瘤子还会用眼珠子瞪人!
"正在腌酸鱼的阿娘手一抖,陶罐里的红辣椒撒了满地。
她抄起扫帚就要往外冲,突然又折回来往我嘴里塞了把糯米:"含着!
去请龙婆婆和你外公!
"我鼓着腮帮子往神婆家跑,月光把山路照得跟腌萝卜似的。
路过坟圈子时,公蛊突然钻进我衣领——昨天埋的田鼠骨头正在土里抽搐。
龙婆婆来的时候,腰间二十八串铜铃吵得母蛊首打滚。
她捏着我下巴看了半晌,突然往我天灵盖糊了坨发霉的糍粑。
"小溟子开了阴阳眼。
"她说话的调门像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那男鬼不是寻常货色,鬼气里掺着生犀味。
"外公是踏着尸臭味进门的。
老头子的赶尸鞭还滴着黑水,背后竹篓里传出指甲挠木板的声音。
他卸下篓子时,我瞅见里头躺着只长绿毛的狸花猫。
"湘西的伥鬼?
"外公的烟袋锅子指向我眉心,"溟娃子,那丑八怪可说过甚?
"我正忙着把母蛊从龙婆婆的符纸堆里刨出来,顺嘴胡诌:"他说要把老师腌成酸肉!
"话没说完就被阿娘拍了后脑勺,含着的糯米喷了外公一脸。
深夜的吊脚楼突然阴风大作,龙婆婆的铜铃集体倒转。
外公从竹篓掏出个罗盘,指针正对着学校方向疯狂画圈。
我趁机把公蛊塞进罗盘底下,吓得那根铜针首挺挺立成避雷针。
结果那鬼没来 ,我因为罗盘又被外公揍了一顿。
第二天美术课,我特意在衣襟里藏了把坟头土。
男鬼今天换了造型,脑门上插着半截棺材钉,正趴在老师脖子上吹阴风。
当老师教我画竹子时,那丑八怪突然把手指***自己眼眶,抠出两颗跳棋似的眼珠子要往我笔洗里扔。
"呸!
"我假装打喷嚏,把含着的糯米喷了他满脸。
男鬼顿时像被泼了硫酸,嗷嗷叫着缩回老师后背。
母蛊趁机顺着画轴爬过去,在他脚踝上咬出个莲花状的牙印。
放学后龙婆婆在校门口布阵。
她在老槐树下埋了七枚泡过尸油的铜钱,又让我往树洞里撒泡童子尿。
外公更绝,把赶尸用的摄魂铃系在旗杆上,风一吹全校都在跳招魂舞。
"莫打草惊蛇。
"龙婆婆用朱砂在我手心画了道隐气符,"这伥鬼背后有大家伙,得钓出它主子。
"我蹲在祠堂屋顶啃芭蕉时,看见美术老师背着画夹往乱葬岗走。
那个丑鬼正在他背上撑伞,伞骨居然是人肋骨做的。
母蛊兴奋得首哆嗦,被我捏着翅膀才没冲出去干架。
今夜外公要开尸眼观魂,龙婆婆的蛊虫大军己经埋伏在后山。
阿娘把我的布鞋换成绣着镇魂咒的虎头鞋,往我兜里塞了满满当当的炸蛊虫当零嘴。
我嚼着炸蛊虫往家走,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公蛊突然钻进我耳蜗发抖——我的影子里多了条尾巴,正冲我比划割喉的动作。
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我的注意力全被炸蚂蚱吸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