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消毒水的相遇

泣蝉 绍上虞 2025-04-12 02: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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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夏 · 梧桐县人民医院蝉鸣像一根细线,从窗缝里钻进来,刺进何盛夏的耳朵。

他躺在儿科病房的第三张床上,手背上插着输液针,药水一滴一滴地往下坠,慢得像是故意折磨人。

六岁的肺炎让他浑身发烫,额头贴着退烧贴,可那股热气还是从骨头里往外冒,像蒸笼里的小馒头,闷得他喘不过气。

母亲林竹是这家医院的妇产科医生,白天忙得不见人影,只在中午匆匆塞给他一盒牛奶和半块面包。

护士站的阿姨们偶尔探头看他一眼,又低头继续嗑瓜子、织毛衣,仿佛他只是一件被暂时寄存的行李。

何盛夏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数到第十七块时,终于忍不住拔掉了针头。

血珠从手背上沁出来,他舔了一口,铁锈味在舌尖化开,比消毒水好闻。

窗外,阳光烫得刺眼。

医院后院的梧桐树下,蝉壳散落一地,像是某种神秘的仪式现场。

何盛夏赤脚踩在滚烫的水泥地上,脚底板被烫得发红,可他不在乎。

他蹲下来,捡起一只空蝉壳,对着阳光看——透明的、金棕色的,像一件精致的玻璃工艺品。

“那是它不要的旧衣服。”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轻得像风。

何盛夏猛地回头,看见一个女孩站在树影里。

她穿着浅蓝色的病号服,皮肤白得几乎透明,手腕上系着一枚青玉雕成的蝉形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你是谁?”

他问。

“阮秋阳。”

女孩说,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空气里的尘埃。

何盛夏盯着她的眼睛看——琥珀色的,像蜂蜜,又像黄昏时的阳光。

他忽然觉得,她不像真实存在的人,倒像是从童话书里溜出来的精灵。

“你也是病人?”

他问。

阮秋阳点点头,伸出细瘦的手臂给他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针眼,像被扎坏的布娃娃。

“我比你病得久。”

她说,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何盛夏忽然觉得自己的肺炎不值一提。

他们坐在树荫下,分享何盛夏偷带出来的半包山楂片。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何盛夏问。

“等死。”

阮秋阳说,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等吃饭”一样自然。

何盛夏愣住了。

“骗你的。”

她忽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我只是心脏不太好,要经常住院。”

何盛夏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莫名发紧。

他低头看着她手腕上的玉佩,问:“这个蝉……是真的玉吗?”

“嗯。”

阮秋阳轻轻摸了摸它,“我妈妈说,蝉活在地下很多年,才能爬到树上叫一个夏天。

所以它很珍贵。”

何盛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想听蝉叫吗?”

她突然问。

“现在?”

阮秋阳没回答,只是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知了——知了——”她的声音清亮又绵长,像真正的蝉鸣。

何盛夏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样?”

她睁开眼,得意地问。

“像真的!”

他用力点头。

阮秋阳笑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斑斑驳驳,像一幅流动的画。

傍晚,护士终于发现何盛夏溜出了病房。

他被拎回去重新扎针,疼得龇牙咧嘴,可心里却莫名高兴。

他趴在窗口,望着后院的那棵梧桐树,想着那个叫阮秋阳的女孩。

她像一阵风,突然出现,又可能突然消失。

他怕明天就见不到她了。

于是,他偷偷撕下一张病历纸,歪歪扭扭地写:“明天还能一起玩吗?”

折成纸飞机,从窗口扔了下去。

纸飞机晃晃悠悠,落在梧桐树下。

夜风吹过,蝉壳轻轻颤动,像是回应。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