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灰混着橡皮屑簌簌落下，在晨光中形成微型沙尘暴——这是她转学第九天发明的游戏：每当前排女生发出那种刻意拔高的嬉笑，就往裂缝里按进一颗揉碎的橡皮屑。
"你们看到今早的论坛热帖了吗？
"薄荷绿美甲叩击着苏晚的笔袋边缘，柑橘香随着椅背撞击扑面而来，"说是青山疗养院上个月有病人用牙刷自残......"铅笔尖"啪"地折断在素描本上。
苏晚数着桌角用修正液画的正字，第九道竖线还未干透。
昨天午休时，她在这张课桌上发现用口红写的"疯女人基因"，鲜红的COCO70色号与陈露唇色一模一样。
当时她只是默默掏出酒精棉片擦拭，却听见后排男生对着手机窃笑："快看，她在给桌子消毒呢！
"琴声是从储物柜生锈的通风孔渗进来的。
苏晚抱膝蜷缩在三角钢琴后的阴影里，看着暮色将琴谱上的《月光奏鸣曲》染成琥珀色。
弹琴的人袖口卷到手肘，小臂肌肉随***起伏时，腕骨处的结痂像颗陨石坠落在地图上。
突然响起的踹门声让低音谱号震颤。
三个男生拎着棒球棍的影子爬上琴盖，为首的红发少年用棍头挑起琴谱："林大学霸又在装文艺？
上次举报我们抽烟的账该算算了。
"苏晚屏住呼吸，看着林旭慢条斯理地合上琴盖。
他起身时带起的风掀开乐谱，露出压在下面的全国数学竞赛金奖证书。
"王主任正在调体育馆监控，"他转着校徽钥匙扣，金属冷光划过为首者额角的淤青，"听说游泳队的金牌少了两块？
"当储物柜的铁门再度***着合拢时，月光己经爬上林旭的锁骨。
他忽然对着空气说："出来吧，你的速写本掉页了。
"苏晚这才发现裙角压着张画纸，上面是她昨夜在顶楼画的星轨图——银河尽头有个少年坐在围栏上抽烟，火星明灭如同超新星爆发。
"画得不错。
"林旭用琴弦割破指尖，在星轨末端按了个血指印，"可惜真正的伤口不会这么规整。
"他突然抓住苏晚的手腕，蘸着血在她虎口画了只独眼乌鸦，"要不要试试用疼痛调色？
"苏晚落荒而逃时，听见身后传来变调的《致爱丽丝》。
第二天清晨，她在储物柜发现被修复的素描本，撕毁的那页被拼贴成哥特式教堂彩窗，裂缝处贴着印有卡通兔子的创可贴，背面用红墨水写着：17:30，带三色堇来赎你的乌鸦。
在顶楼通风管后，苏晚找到了倒悬的玻璃瓶。
纸乌鸦的翅膀被钉在软木塞上，林旭蹲在生锈的消防梯抛接Zippo打火机，火光照亮他耳后三道新鲜抓痕——和今早公告栏上陈露张贴的寻猫启事里，那只布偶猫眼下的伤痕如出一辙。
"你母亲画《荆棘鸟》的时候，"林旭突然开口，打火机"咔嗒"声惊飞一群白鸽，"用的也是这种绝望的普鲁士蓝吧？
"苏晚浑身血液凝固。
她从未告诉任何人，母亲发病前最后一幅画藏在疗养院438号病房的床板下。
画中女子在火焰中起舞，裙摆燃烧成星云，而那抹诡谲的蓝色此刻正在林旭瞳孔深处涌动。
"上周三你在美术室晕倒时，"他晃了晃从她书包滑落的药瓶，阿立哌唑药片在塑料瓶里发出沙沙响，"我捡到了这个。
"突然俯身贴近她耳畔，烟草味混着松香刺痛鼻腔，"你说，要是把药换成维生素，会不会更有趣？
"晚霞在这一刻突然碎裂。
陈露的尖叫声从楼下传来，苏晚看见她的布偶猫正蹲在音乐教室窗台，脖子上系着染血的丝带——和林旭今早衬衫第二颗纽扣的颜色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