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吞咽都带着刺啦刺啦的摩擦感,仿佛有把粗糙的砂纸在反复打磨内壁。
她不敢大口呼吸,生怕牵动喉咙里的异物。
低头时,膝盖处的补丁最先撞进眼帘 ——灰绿色的边角料是去年从服装厂后巷捡的。
当时蹲在墙根缝了半宿,如今针脚早被磨得七零八落。
补丁边缘翘起来,像被野狗咬过的枯叶,露出底下更旧的蓝布。
裙摆上的番茄汤渍尤其刺眼。
隔夜雨水让暗红色浸成了紫黑色,黏在布料上像道结了痂的旧伤。
边缘还蜷曲着。
更恶心的是沾着几根面条,泡胀后泛着惨白的水光。
随着呼吸轻微颤动,像极了趴在伤口上蠕动的蛆虫。
她忽然想起那个浸满潮湿的凌晨三点。
城中村巷道像条发霉的暗沟,墙皮剥落处露出蜂窝状的红砖。
墙角堆着隔夜的剩菜和皱巴巴的烟盒,腐坏气息混着雨前的闷湿钻进鼻腔。
那个醉汉的手掌突然撞上她后腰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喉管里—— 掌心的老茧刮过蝴蝶形状的胎记。
像砂纸碾过未干的石膏,洗得透薄的棉布根本挡不住掌纹里嵌着的沙粒感。
烟头在指缝间明明灭灭,橙红色的火星子随着他晃动的手腕逼近皮肤。
她甚至能看见烟灰簌簌落在腰侧。
灼烫的气息先于疼痛袭来。
皮肤表层泛起细密的灼热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苗在毛孔里窜动,混着他身上发酸的啤酒味、汗碱味,在狭窄的巷道里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她盯着他手腕上褪色的刺青~那团模糊的青黑色在路灯下像团正在融化的沥青。
后颈的碎发被冷汗粘成一缕缕,贴在凸起的脊椎骨上。
砖墙的霉斑在视线里渐渐洇开,她数着他腕间手表的秒针跳动。
听着远处传来的狗吠声被晨雾泡得发闷。
当火星终于擦过皮肤的瞬间,她闻到了一丝焦糊味 ——不是想象中的皮肉焦香,而是棉布纤维被灼穿的轻烟,像根细针扎进太阳穴,把所有感官都刺得生疼。
酒店...... 招服务员吗?
“她的声音像被雨水泡透的旧报纸,软塌塌地瘫在水泥地上。
王姐的笑声突然炸开。
像生锈的剪刀绞过铁皮。
惊得棚顶积着的污水扑簌簌往下掉。
几滴脏水正砸在她膝头的初中毕业证上。
红丝绒封面早己褪成惨淡的粉白。
烫金的校名泡得发胀。
像团在烈日下融化的草莓冰淇淋,黏糊糊地晕开墨色水痕。
那是十六岁生日那天,班主任把毕业证塞进她掌心。
说 “留个念想”。
此刻这张纸正泡在墙角的泥水里,塑料封皮裂出蛛网状的纹路。
照片上十六岁的自己只剩团模糊的白。
像团被揉烂的棉花糖,连睫毛的影子都辨不清!
王姐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说:“小学文凭都敢来应聘?
去后厨洗盘子还差不多。”
棚外又下起雨,铁皮屋顶被砸得咚咚响,她数着毕业证封皮上剥落的金粉。
突然发现那些曾经烫金的字,此刻都泡成了模糊的墨团。
像她逐渐模糊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