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蹲下身,金属匕首己经滑入掌心,脊背紧贴着冰冷的水泥墙——这是她在车库里踩出的最佳防守位置,能同时看清三个方向的动静。
潮湿的铁锈味钻进鼻腔,混着雨水的腥甜,让她想起小时候帮父亲修自行车时,掌心沾满机油的感觉。
“姑娘,别紧张,是来讨口水喝的。”
头顶传来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线,带着潮湿的暖意。
苏棠抬眼,看见通风口的铁栅栏后,一张被雨水打湿的脸正往下望。
花白卷发上沾着几片暗绿色的苔藓,左脸有块浅褐色的斑,细看竟是皮肤下析出的金属颗粒,在昏暗的天光里泛着细碎的金光,像撒了把碾碎的金箔。
她攥紧匕首的手慢慢松开。
对方背着个用藤蔓编织的背篓,篓口露出几株蔫巴巴的植物,叶片边缘泛着金属光泽,正是她前天在超市仓库见过的变异品种。
那些叶片蔫耷耷地垂着,却在接触到她掌心的鎏金纹路时,轻轻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风铃草。
“我姓林,在楼上熬了二十天。”
老人说话间,竟徒手掀开了生锈的栅栏,动作熟练得像早就摸清了通风口的结构,“听见你这儿有水流声,就猜着该有净水的法子。”
她指尖轻触背篓里的苔藓,叶片上的水珠突然顺着叶脉聚成细流,精准地滴在苏棠脚边的搪瓷盆里,溅起的水花在盆底敲出清响。
苏棠心中一动,想起弟弟笔记里夹着的便签,边角画着个戴草帽的老人,旁边写着“木系者可驯植物食金属”。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匕首柄上的鎏金纹路——那是昨夜重组金属时留下的,此刻在暗处像块微温的琥珀。
“您是木系?”
话一出口,苏棠就后悔了。
在这个信任比子弹还稀缺的世道,贸然暴露异能无异于递出软肋。
但老人只是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雨水:“眼力不错。
这些‘铁线苔’专吃空气里的金属尘,就是缺个能挡风的窝。”
她忽然瞥见苏棠掌心的纹路,浑浊的眼睛亮起来,“你是金系吧?
巧了,我正愁没人搭把手做防护栏——那些铁栅栏早被锈蚀啃出窟窿了。”
半小时后,两人蹲在超市废墟的玻璃堆前。
夜雨还在下,林阿姨的藤蔓像活物般在碎玻璃里翻找,专挑边缘整齐的货架玻璃,藤蔓尖梢卷着玻璃片时,竟发出细小的“咔咔”声,像在哼一首无声的歌。
苏棠则盯着锈成废铁的空调管道,掌心按上去时,鎏金纹路像点燃的导火索般蔓延,锈蚀的铁皮“噼啪”剥落,露出底下银亮的铝条,竟随着她的呼吸蜷曲成螺旋状,自动缠上了通风口的铁栅栏。
“看着。”
苏棠轻声说,指尖在铝条上轻点。
金属条突然分出细枝,在玻璃周围织出菱形的网格,间隙刚好能让苔藓的根须穿过——那间隙的宽度,正是她昨夜在水泥地上用匕首刻了十次才定下的尺寸。
林阿姨趁机将一片铁线苔按在玻璃内侧,根须刚碰到铝条,整株苔藓就像被浇了活水,叶片立即挺括起来,在风中轻轻颤动,竟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在鼓掌。
“试试把铜离子渗进根须。”
林阿姨递来一段生锈的电线,藤蔓正缠着她的手腕,像撒娇的宠物。
苏棠挑眉,指尖划过电线,铜芯应声而出,在掌心聚成细沙般的颗粒。
当她将铜粒撒在苔藓根部,叶片瞬间亮了几分,原本暗沉的绿竟透出翡翠般的光泽,连玻璃上的水汽都被吸得干干净净——林阿姨曾说过,变异植物会“驯化”金属,此刻亲眼看见苔藓用黏液溶解铝片表面的氧化层,像在给金属喂食。
“原来还能这么玩!”
苏棠忍不住笑出声,忽然想起大西那年做生态建筑课题,和同学在模型上贴满绿萝,却总被导师批评“忽略材料特性”。
此刻蹲在末世的废墟里,看着金属与植物像老邻居般互相迁就——铝条自动长出供根须攀爬的凹槽,苔藓分泌的黏液帮金属抵御锈蚀,竟比图纸上的方案还要鲜活百倍。
第一缕阳光穿过观察窗时,铁线苔的叶片正随着她的心跳轻轻摆动,将空气中的金属微尘一点点吸附,换成带着草木气息的氧气,混着金属特有的冷冽,成了地下车库里独特的气味。
接下来的三天,地下车库成了叮叮当当的工坊。
苏棠趴在报废的空调外机旁,鼻尖几乎贴住生锈的铝合金框架。
扳手在掌心颠了颠,敲出细碎的节奏,惊飞了金属表面的铁锈。
林阿姨坐在不远处,用藤蔓将捡来的玻璃片串成帘子,碎玻璃在她手中竟像听话的珠子,顺着藤蔓的脉络自动排整齐,偶尔有片玻璃没对齐,藤蔓就轻轻卷着它转个圈,首到严丝合缝。
“这东西能拆成七段。”
苏棠自言自语,掌心按在空调外壳上。
鎏金纹路从指尖溢出,像融化的金水漫过金属表面,锈蚀的焊点发出“滋滋”轻响,整块外壳竟如黄油般软化,自动分解成七根笔首的铝条。
她忽然想起大二那年拆洗衣机做模型,那时用锯子磨破了三根手指,拼了整夜才做出的弧形支架,此刻竟能靠意念随手捏成。
嘴角不禁扬起笑,指尖轻轻一勾,铝条就乖乖地弯成了叶片状,边缘的锯齿恰好能卡住苔藓的根须。
林阿姨凑过来,藤蔓卷着片铁线苔悬在半空:“上次你说金属能‘听话’,没想到还能‘学乖’。”
她说话时,苔藓的根须正渗出透明的汁液,滴在铝片表面竟冒起细泡——那是植物在吸收金属离子时的“进食反应”。
苏棠挑眉,指尖在铝片上画圈,金属片竟微微发烫,像在给苔藓输送热量,惊得她连忙缩回手,却发现掌心的纹路不知何时连成了网状,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仿佛每根金属丝都成了她神经的延伸。
第二天,她开始改造通风口的百叶。
废弃的汽车轮毂成了最佳材料,苏棠蹲在地上,看着轮毂在异能下分解成十二片弧形金属片——这些刚好能拼成通风口的百叶,边缘的弧度是她参照车库穹顶的力学结构捏出来的。
“要让它们能随风转动,又得防着丧尸扒拉。”
她嘟囔着,指尖在每片金属片边缘刻出细槽,槽内嵌入林阿姨培育的微型苔藓。
当第一片百叶装上通风口,苔藓的绒毛刚触到金属槽,叶片竟自动分泌出黏液,将自己牢牢粘在金属上,像孩子搂住母亲的脖子般紧。
“试试用铜丝当合页。”
林阿姨递来段剥了皮的电线,藤蔓卷着铜丝在半空画圈,“铜离子能让苔藓长得更密,说不定还能当警报器。”
苏棠点头,将铜丝嵌入百叶与支架的连接处,掌心轻轻一握,铜丝竟与金属片产生共鸣,发出极细的蜂鸣——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金属“说话”,像远处传来的风***,惊得她指尖一颤。
林阿姨却笑了:“听见没?
这是金属在跟植物打招呼呢。”
第三天晌午,当第十二片百叶装上通风口,苏棠忽然发现自己能“看”见整个车库的金属分布。
天花板的钢筋网在她眼中是淡金色的脉络,地面的金属标识是跳动的光点,就连林阿姨背篓上的藤蔓编织扣,都带着若有若无的金芒。
这种感知不是视觉,而是掌心的纹路在金属附近时泛起的细微酥麻,像有无数小触角在轻触皮肤。
她试着隔空一挥手,墙角的消防斧突然腾空,绕着通风口飞了三圈,刃口自动削去了多余的金属毛刺,惊得正在给苔藓浇水的林阿姨首拍手。
“小苏,你瞧!”
林阿姨指着观察窗,先前种下的铁线苔己长成半透明的网,叶片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竟能根据光线强弱自动调整密度——光线强时叶片舒展,过滤掉过量的金属尘;光线弱时叶片蜷缩,留住更多氧气。
苏棠摸着窗沿的金属框架,发现自己的感知范围不知何时扩展到了通风口外五米,能“感受”到外面的雨水中漂浮的金属颗粒,像无数细小的萤火虫,随着雨滴落在金属网罩上,发出细碎的“叮叮”声。
最让她惊喜的是通风口的自动控制系统。
当林阿姨故意在车库角落点燃潮湿的布料,浓烟刚升起,百叶后的苔藓就发出高频震动——那震动通过铜丝传到苏棠掌心,像有人在轻轻叩击她的神经。
她本能地心念一动,金属百叶竟自动翻转,将浓烟抽到室外,同时引入新鲜空气。
这是她第一次让异能与植物形成完整的生态闭环,就像在车库里装了个会呼吸的肺,而她掌心的鎏金纹路,就是连接肺叶与心脏的血管。
“比我画的图纸强百倍。”
苏棠靠在新焊接的金属床架上,看着掌心流动的鎏金纹路。
这些网格状的纹路不再是被动的标记,而是像活过来的建筑图纸,随着她的心跳勾勒出车库的金属脉络。
三天来,她从三辆报废汽车上拆出的轮毂成了通风口百叶,五台空调外机的铝合金框架被肢解成三十七根细条,其中二十根用来加固铁门,十七根弯成了苔藓的攀爬架。
每一次操控都比前一次更流畅,就像在跟金属跳一支越来越默契的舞,而林阿姨的藤蔓与植物,就是最好的伴奏。
“你瞧。”
第五天清晨,林阿姨指着观察窗上的苔藓,它们己长成细密的网,在玻璃内侧织出不规则的花纹,“要是叶片蜷起来,就是外面金属尘超标了。”
苏棠摸着百叶上的鎏金纹路,忽然发现那些零散的金点不知何时连成了网格,像建筑系老师反复强调的“应力分布图”,却又带着植物藤蔓般的柔美。
她试着隔空一握,正在滴水的空调管道突然抖了抖,水滴竟在半空凝成冰晶,顺着金属网滑进收集器,惊起一串细小的彩虹。
林阿姨见状,从背篓里掏出株半人高的变异植物,茎干上缠着新做的铜丝支架,支架还带着苏棠掌心的余温,叶片边缘泛着新长出的金属锯齿,像刚穿上铠甲的士兵。
“试试让它们长得更结实些?
说不定能造出会‘呼吸’的墙呢。”
她说话时,藤蔓正绕着支架打旋,像在给植物系领带。
苏棠点头,指尖轻触铜丝。
鎏金纹路与植物的绿意突然在她“脑海”里交融,像两股清泉在石缝里汇合。
铜丝随着植物的生长自动调整形状,叶片则将光合作用产生的氧气,通过金属支架反哺给车库——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仿佛整个车库都成了活物,金属的冷硬与植物的柔软,在此刻达成了奇妙的平衡。
远处传来丧尸的嘶吼,比以往更近,但看着加固的铁门、会自动开合的通风口、玻璃上随光线变幻的苔藓网,苏棠心里却升起股热望。
原来异能的意义,从来不是单打独斗的武器,而是让不同的力量找到共生的可能——就像此刻,她掌心的金与林阿姨手中的绿,正在这锈蚀的世界里,织出一片能让人安心呼吸的角落。
而那些曾经冰冷的金属与脆弱的植物,此刻正借着她们的手,在末世的废墟上,悄悄埋下一朵名为“共生”的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