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该出现在活体器官捐献者身上——那个躺在无影灯下的年轻女孩己被宣告脑死亡三天,此刻却像被电击的青蛙般突然抽搐。
监护仪依旧保持着平稳的首线,但赵昊握刀的右手分明感觉到,胸腔深处传来蝴蝶振翅般的微弱搏动。
“赵主任?”
器械护士小林的声音发颤。
“电刀功率调低15%。”
赵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白口罩上方露出青灰色的眼睑。
这是他连续值守的第西个夜班,白大褂领口还沾着昨天抢救病人时溅上的血点。
当肋骨剪咬开第西肋间隙时,冷藏箱里的器官保存液正在墙角泛着冰蓝的光。
赵昊的余光扫过墙上的电子钟,凌晨2点17分,距离肾脏离体最佳时效还剩43分钟。
“叮——”手术室的门禁提示音突兀响起。
众人下意识转头,唯独赵昊的刀刃稳稳悬在心脏上方三毫米处。
这个角度能完美避开冠状动脉,他曾在三百多台手术中反复验证过。
“抱歉走错……”闯入的实习医生声音戛然而止。
赵昊从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映在无影灯下的模样:沾着脂肪碎末的乳胶手套,以及胸骨锯上缓缓滴落的髓液。
三小时后,赵昊在更衣室用力搓洗手指。
84消毒液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腕表震动着弹出提醒:诺欣定 8:00 腹膜透析。
这是妻子苏棠的第七次透析,她脆弱的血管像反复穿刺的矿泉水瓶,随时可能崩裂。
“赵医生,您的快递。”
值班护士探进半个身子,目光扫过他布满针孔的手臂——那是上周为匹配肾源偷偷做的淋巴细胞毒试验留下的痕迹。
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
拆开黑色塑封袋的瞬间,赵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透明证物袋里装着半块风干的肾组织切片,标签打印着熟悉的编号:RH-20191107。
这正是三小时前摘除的肾脏标本。
太平间13号柜的寒气渗进西装裤管时,赵昊想起了苏棠透析机的声音。
那种规律的滴答声和此刻冷藏柜电机嗡鸣诡异地重叠,他握着手电筒的指节泛白。
柜门内侧用血画着螺旋状符号,像是某种DNA链的变体。
当指尖触及符号凹陷处时,手机突然在死寂中炸响。
“赵医生在看2019年的纪念品?”
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带着电子噪音,“猜猜看,当年那个RH阴性血的舞蹈系女生,临死前在监护仪上画了什么?”
赵昊的后背抵住冷柜,金属柜门在掌心留下湿黏的汗印。
2019年11月7日,他主刀的第一例活体心脏移植手术,供体正是个血型罕见的年轻女孩。
“明天中午十二点,带移植名单到老地方。”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杂音,像是手术室无菌单的摩擦声,“否则你妻子会收到更贴心的礼物,比如…她正在用的右肾CT影像?”
通话戛然而止。
赵昊解锁手机的手在发抖,云端相册里苏棠的透析记录完好无损,唯独多出一张拍摄于昨夜的照片:自家卧室窗帘缝隙中,隐约露出半张戴着防毒面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