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踩着梯子整理顶层书架,突然“啪嗒”一声——《宋词选》从她围裙口袋滑出,擦着我的发梢掉在地上。
“又把文科书混进理科区了。”
我笑着捡起书,指尖划过烫金书名,忽然想起昨晚错把《英语词典》当镇纸,压得新到的《物理实验手册》起了褶子。
玻璃门“咔嗒”推开时,我正用骨制镇纸抚平最后一张标签。
周砚之的11号球衣晃进来,护腕上的线头勾住了门框的铜风铃,发出细碎的“叮铃”。
他下意识去扯,护腕却打了个结,耳尖瞬间红透:“那个…能借把剪刀吗?”
我憋着笑递过修书用的小银剪,刀刃还沾着昨天修补古籍时的浆糊,在他护腕上留下道浅灰印子。
“早、早啊。”
我慌忙站起来,膝盖碰歪了装索引卡的木盒。
彩色卡片滑出几张,其中“数列·错位相减法”正巧飘到他脚边。
他弯腰去捡,我也跟着蹲,结果镜片蹭到他战术本封皮,把“抛物线顶点坐标”的“1.5m”看成了“15m”:“你投篮能投这么高?”
他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阳光从他指缝漏下来,照亮战术本角落的小字:“林小满身高1.5m,计算抛物线参考值”。
妈妈从梯子上下来,递给他一杯荔枝蜜水:“小满昨晚把《数学错题本》当枕头,今早起来本子上全是压痕。”
我瞪她一眼,转身去收银台拿吸管,却碰倒了爸爸的茉莉花茶杯,茶水在桌面上画出不规则的抛物线。
周砚之立刻抽出纸巾擦拭,指尖划过我昨天画的“书架分区示意图”,图上歪歪扭扭的扳手图标,和我领口的挂件一模一样。
整个早自习,后桌陈露突然戳我后背:“校队队长在操场把球砸自己头上了!”
我扒着窗户看,只见周砚之正揉着额头,篮球滚到跑道边,战术本掉在地上,封皮上的“林小满”三个字被踩得模糊。
想起昨天他在书店问我“教辅区有没有《如何给女生修眼镜》”,当时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午休时,哥哥林少阳举着我的旧眼镜晃悠:“砚之学长说你胶带缠反了,该从鼻托开始逆时针绕。”
他模仿周砚之的认真语气,“‘就像解二元一次方程组,步骤顺序很重要’——人家连教修眼镜都像讲题。”
我抢过眼镜,发现镜腿上的胶带果然拧成了麻花,昨晚照着手机视频缠了半小时,结果看反了左右。
傍晚打烊前,周砚之来还《运动生物力学》,我正趴在地上修补《机械原理入门》,镊子夹着的蓝色烫金箔纸突然滑落,贴在他护腕的线头处。
“现在你的护腕有专属标记了。”
我举起镊子笑,镜片滑到鼻尖,把他憋笑的表情看成了重影。
他指着书中“力矩平衡”图示:“你看,这里的支点位置,和你挂件的重心刚好吻合。”
妈妈端来刚烤的司康饼,我咬了一口,突然想起今早把盐当成糖撒在面糊里,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
周砚之却吃得很认真,眼角微微发颤:“比我第一次烤的苹果派好太多,那次我把肉桂粉当胡椒粉撒了。”
原来他战术本里夹着的,是我上周发的传单,边角被翻得毛糙,像被反复研究过的战术图。
离开前,他塞给我一个牛皮纸袋,轻声说:“里面是正确的缠胶带步骤。”
我打开一看,纸上画着戴眼镜的卡通小人,镜腿上标着“逆时针3圈,此处贴小贴纸加固”,角落还有个迷你篮球给小人递胶带。
当晚我对着镜子练习,虽然前两次绕错了方向,但第三次终于让镜腿乖乖服帖——原来有人画的示意图,比任何教程都管用。
打烊后,妈妈看着我新缠的胶带笑:“咱们小满啊,是把聪明劲都用在书上了,生活里就像本没标目录的旧书。”
我摸着纸袋上的火漆印,想起周砚之捡传单时慢半拍的弯腰,想起他护腕上那道浅灰浆糊印。
原来笨拙也可以是温柔的——那些没对齐的标签、缠错的胶带、看错的数字,反而让故事有了手写体的温度,就像旧书脊上的抛物线公式,虽然歪歪扭扭,却指向同一个温暖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