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波斯锦袍,正往琉璃瓶中调入玫瑰粉,听见殿外通报“陛下驾到”,指尖微顿,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羊皮地图按入香粉底层。
萧默然进来时,正看见她低头吹去瓶口的浮粉,金箔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阴影:“贵嫔又在制香?”
“回陛下,”伽罗娜转身,腕间银铃轻响,“是波斯的‘晨曦粉’,涂在眼尾能映出朝霞色。”
她呈上琉璃瓶,指尖有意无意划过瓶底——那里刻着河西星象,对应裴氏私铸钱炉的方位。
萧默然接过,忽然轻笑:“朕听说,贵嫔的商队前日在玉门关被扣?”
伽罗娜垂眸:“是裴大司马的人,说商队藏了禁物。”
她抬头时眼中有细碎的光,“可臣妾的商队,只带了些香料、琉璃……还有,”她凑近,声音压低,“柔然可汗的问候。”
殿中烛火突然明了几分。
萧默然指尖摩挲着瓶底星象,想起昨日耶律云萝的密报:柔然商队三百车,半车羊毛半车盐。
伽罗娜的商队被扣,分明是裴氏在转移私盐。
“明日让何棠幼去户部,”萧默然忽然换了话题,“就说朕想知道,去年河西的盐引,究竟批了多少。”
他将琉璃瓶放在案头,瓶底的星象正对着烛火,在墙上投出河西走廊的轮廓。
伽罗娜心中暗叹,陛下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昨夜收到父亲的密信,裴氏正用粟特商队的名义走私波斯兵器,藏在盐车底部——这也是为何车辙深三尺,何棠幼会怀疑藏兵器。
“臣妾告退前,”伽罗娜忽然跪下,呈上一方波斯地毯,“这是家父托人带来的,说是踩在上面,能听见远方商队的驼铃。”
她指尖划过地毯边缘的忍冬纹——裴氏家纹,却在右下角多了三簇反向的花纹,那是粟特商帮的求救信号。
萧默然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命人取来舆图。
地毯边缘的忍冬纹,竟与河西盐池的分布完全吻合,右下角的反向花纹,正是裴氏私铸钱炉的位置。
他忽然轻笑,伽罗娜这招“明修栈道”,倒是妙极——用裴氏家纹作掩护,反将私铸地点暴露。
子时,何棠幼抱着账册来到偏殿。
烛光下,她指尖划过“河西盐引”条目,数字工整得可疑:“陛下,去年河西报了三千引,可盐池产量只有两千五。”
“剩下的五百引,”萧默然敲了敲波斯地毯,“怕是装在柔然商队的羊毛车里了。”
他望向窗外,陈绣巧的灯笼正往椒房殿去——今晚,她要为伽罗娜绣新衫,袖口会绣上粟特商帮的守护星,那是让耶律云萝骑兵识别的信号。
这一晚,伽罗娜的香粉被送入后宫各殿,嫔妃们惊叹于朝霞色的美丽,却不知每瓶底层都藏着不同的情报:给楚昭仪的,是裴氏姻亲名单;给柳淑妃的,是典籍库密道图;给谢贵嫔的,是士族女眷的柔然玉佩标记。
而在裴氏府中,李崇晦正对着密信发愁——柔然商队被扣,盐引数字对不上,陛下却突然查户部账册。
他不知道,自己每一次补救,都是在萧默然的棋盘上落子,而那些看似无害的香粉、地毯、绣品,早己织成一张让他窒息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