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未举办盛大婚礼，也未摆下喜庆酒席。
他没来得及深入了解我，我同样也未曾好好认识他。
我们组建的小家，没得到亲友的祝福。
他送我的，仅仅是一枚在路边摊花45元买来的银戒指。
当时，我挨个手指试戴，不是大得晃荡，就是小得箍手。
最后缠上一圈透明丝线，才勉强套在了无名指上。
只有我心里清楚，结婚证领得这般急切的缘由——那时，我已然怀有身孕。
我爱这个小生命，怎么也不忍心放弃他。
01我伫立在镜子前，凝视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廉价的银戒指。
戒指在阳光下散发着黯淡的光，丝线也有些松动了。
小芸，吃饭了。
陈明在厨房喊道。
我应了一声，却没有挪动脚步。
窗外阳光正好，可我却觉得周身寒意彻骨。
自从怀孕后，我总会做同一个梦。
梦里，我置身于一片漆黑之中，远处传来妈妈的哭声。
我是继续躲藏着哭泣呢？还是义无反顾的奔向她……我拼命想跑过去，双腿却像被钉住一般，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怎么了？陈明从背后环抱住我，他的手很温暖，可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事。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就是有点累。
陈明叹了口气，拉着我在餐桌前坐下。
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那是他特意去菜市场挑选土鸡炖的。
可我一闻到那味道，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呕——我急忙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干呕。
陈明跟进来，轻轻拍着我的背。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满脸担忧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用冷水拍了拍脸。
镜子里，我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突然，我留意到洗手台下的柜门开了一条缝，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这是什么？我蹲下身，从柜子里摸出一个相框。
相框上落满了灰尘，我用手擦拭干净，一张泛黄的照片映入眼帘。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身着碎花连衣裙，亭亭玉立在一棵梧桐树下。
她笑容温柔，可眼神中却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哀伤。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个女人，我再熟悉不过，她是我的母亲。
小芸？陈明的声音陡然变得紧张，你怎么找到这个的？我抬起头，只见陈明脸色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闪烁不定，满是慌乱。
这是我妈妈的照片。
我死死地盯着他，为什么会在你家？陈明喉结滚动，张了张嘴，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突然想起，一个月前我们初次见面时，他看我的眼神就透着怪异。
那并非一见钟情的目光，而是……像是在确认什么。
02你认识我妈妈？我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陈明往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骤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我接起电话。
是小芸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我是你妈妈的闺蜜，张阿姨。
我……我有件事必须得告诉你。
我的手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过猛而导致关节疼痛。
陈明想要夺过手机，我侧身躲开了。
你妈妈不是***的。
张阿姨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是被人害死的，害死她的人……和陈明脱不了干系。
我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天旋地转，仿佛崩塌了一般。
手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屏幕摔得粉碎。
陈明想要扶住我，我却用力推开了他。
是你……我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满是愤怒与难以置信，我妈妈的死跟你有关系是吗？陈明脸色惨白如霜，他大声说着什么，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猛然想起，妈妈去世那天，我在她的日记本里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她和一个男子并肩而立，笑得无比灿烂。
为什么？我颤抖着声音问道，为什么要害死她？陈明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因为……因为她发现了我的秘密。
什么秘密？陈明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小腹上，眼神复杂得让我心生恐惧。
我瞬间明白了什么，胃里一阵翻涌，恶心感袭来。
你……我往后退了一步，你接近我，是因为……对不起。
陈明缓缓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愧疚，我本来只是想……只是想赎罪。
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会爱上你。
我捂住嘴，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一阵剧痛从小腹处猛然袭来。
我低下头，只见鲜红的血顺着我的腿缓缓流下。
小芸！陈明冲过来，一把将我紧紧抱住。
但我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声。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妈妈。
她站在那片黑暗之中，向我伸出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是来接我去天堂的吗？我这样的人能去那里吗？这一次，我终于能奔向她了吗？03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我站在厨房门口，望着妈妈忙碌的背影。
她的动作依旧轻柔，可我知道，她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
自从上周那个男人出现在家门口后，妈妈的眼神总是躲闪，夜里我常常能听见她压抑的啜泣声。
那个男人叫李强，是妈妈的前夫，也是我的生父。
十年前，他因家暴和赌博，被法律禁止接近我们，被街坊邻居赶出了家门。
如今，他却突然回来，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借条。
小芸。
妈妈转过身，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快去写作业吧。
我点了点头，却没有挪动脚步。
我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淤青处，那是李强昨天留下的。
他说，如果妈妈不给钱，他这辈子就会一直纠缠我们，做鬼都不会放过。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轻微啜泣声。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枕头下的美工刀，那是去年美术课上老师发的，刀刃锋利，足以划破皮肤。
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
妈妈已经承受了太多痛苦，我绝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
第二天放学后，我没有径直回家，而是去了李强常去的那家棋牌室。
我躲在巷子口，看着他醉醺醺地走出来，手里还拎着半瓶白酒。
小丫头，他眯着眼睛打量我，你怎么在这儿？我……我是来送钱的。
我怯生生地说道，妈妈让我来找你。
李强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那个***终于想通了？说着，他一把将我抱起，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真是我的宝贝好女儿，比那***强。
若不是曾见识过他的真面目，或许这一刻我还真会沉浸在他这假意的父爱里。
我点了点头，带着他往河边走去。
那里有一片废弃的工地，平时鲜有人至。
夕阳西下，河面上波光粼粼，泛着金色的光。
李强跟在我身后，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爸爸，我停下脚步，你还记得你打过妈妈多少次吗？什么多少次？那个贱骨头该打！他皱起眉头，一脸不耐烦。
你喝醉了打妈妈，输钱了打妈妈，洗脚水温度不对打妈妈，吃饭没有肉还是打妈妈……你可知道我们娘俩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你还口口声声说要杀了她。
我的声音很轻，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李强的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钱在哪！我没有胡说，我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坚定，你每次打妈妈，我都躲在衣柜里。
李强的酒似乎一下子醒了，眼神变得凶狠起来：小丫头，你想干什么？我想保护妈妈，我握紧了口袋里的美工刀，就像她当年保护我一样。
李强猛地扑过来，我侧身敏捷地躲开了。
他的动作因醉酒而迟缓，我趁机用美工刀划破了他的手腕。
你这个小贱皮子！他怒吼着，张牙舞爪地想要抓住我。
我自然不会给他机会。
我早就仔细观察过这片工地，清楚哪里有不稳的脚手架。
我朝着那里狂奔，直到双腿止不住的颤抖……救命！他在坑底拼命挣扎着。
我站在坑边，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噬。
心性残暴的人果真会自食其果！我的心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从此，人间少了个天使，地狱多了个魔鬼。
回到家时，妈妈正在厨房里做饭。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小芸，你去哪儿了？我去同学家写作业了。
我走过去，紧紧抱住她的腰，妈妈，我爱你，很爱很爱。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乖女儿，妈妈也爱你。
好了，宝贝别再腻歪了，赶紧洗手吃饭。
喷香的饭菜，熊熊的柴火，慈爱的妈妈……我闭上眼睛，尽情感受着她的温暖。
我知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她了，我不许有人再来伤害她。
04我悠悠转醒，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色。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鼻腔，耳边传来仪器的滴答声。
我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小芸，你醒了？陈明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我转过头，看见他正坐在椅子上，脸色憔悴不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手上还缠着绷带，似乎受了伤。
我想起昏迷前的种种，心脏猛地揪紧。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身体虚弱得使不上一丝力气。
孩子……我的孩子呢？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小腹，声音颤抖不已。
陈明的眼神黯淡下去，他低下头，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孩子……还在。
我愣住了，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孩子还在……可我的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被复杂的情绪填满。
对不起……陈明的声音沙哑，饱含着深深的愧疚，都是我的错。
我闭上双眼，不愿再看他。
脑海中浮现出妈妈的照片，还有张阿姨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陈明，他害死了我最爱的妈妈，而现在，我却怀着他的孩子。
你走吧。
我轻声说道，声音冷得如同寒冰。
陈明没有挪动，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指节泛白。
小芸，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但我求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的声音里满是恳求。
我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解释什么？解释你是怎么害死我妈妈的？还是解释你为什么要接近我？陈明的脸色愈发苍白，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你妈妈……她发现了我在做的一些事情。
那些事情……很危险。
她威胁要报警，我……我当时慌了神，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
什么事情？我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破绽。
陈明沉默片刻，终于说道：我在帮一个犯罪团伙做黑市，你妈妈无意中发现了我的账本，她……她偷走了账本想要揭发我。
当我发现账本被偷后，你妈妈她也就……肯定是他们发现了……你妈妈的死……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很痛苦！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妈妈是因为这个才……我的妈妈她不是一直以来都很胆小怕事吗？当初李强打她那么狠，她都不吱一声。
陈明说的我妈妈，那个勇敢无畏的她，会是我妈妈吗？思考片刻后，那你为什么要接近我？我的声音颤抖着。
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监视我？陈明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辨。
他低声说：一开始，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你妈妈去世后，我一直活在愧疚之中。
我知道你是阿姨最重要的人，她经常跟我提到你。
可是......当我见到你时，我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对你的感情。
我爱上了你，小芸。
我冷笑一声：爱？你的爱就是害死我妈妈，然后设计让我也怀上你的孩子？陈明的眼眶红了，他低下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但我求你......别赶我走。
至少让我照顾你，直到你康复。
我没有回应，只是转过头，望向窗外。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灿烂，可我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冷死寂。
05几天后，我出院了。
陈明坚持要接我回家，我断然拒绝。
我搬回了妈妈的老房子，那里处处都留存着她的回忆。
房子里的每一件物品，都能勾起我对她的思念。
她的围裙还挂在厨房的门上，她的拖鞋还摆在门口，仿佛她只是出门买菜，很快就会回来。
我只要一觉醒来，就能吃到她煮好的饭菜……这一觉，我睡了很久。
我坐在她的床上，翻开她的日记本。
那些熟悉的字迹，让我忍不住潸然泪下。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这样一段话：小芸，妈妈对不起你。
有些事情，妈妈一直没有告诉你。
你的生父李强，他并不是一个好人。
妈妈曾经以为，只要我不吭声不反抗再熬熬，时间久了他就不会再这样。
我也以为只要离开他就能保护你……可是......妈妈错了。
有些事情，不是想逃就逃得掉，我跟他注定无法逃避。
我合上日记本，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妈妈一直都在竭尽全力保护我，可我却没能守护好她。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张阿姨站在门口。
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
小芸，我听说你出院了，特意来看看你。
说着，她把袋子递给我，这是你妈妈以前最爱吃的点心，我特意做的。
我接过袋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谢谢张阿姨。
张阿姨走进屋子，环顾一圈，叹了口气：这房子，还是老样子啊。
我点点头，请她坐下。
小芸，张阿姨突然握住我的手，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我心里一紧：什么事？张阿姨压低声音：你妈妈去世前，曾经给我打过电话。
她说，她发现了一些关于陈明的秘密，不仅仅是黑市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我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
张阿姨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妈妈说，陈明背后有一个很大的犯罪团伙，她发现了他们的交易记录，恐怕会......我妈妈怎么会和陈明认识？我猛地站起身，脑子里一片混乱。
陈明......他到底还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下定决心，要亲自调查陈明。
我找到了一家私人侦探事务所，委托他们调查陈明的背景和行踪。
几天后，侦探交给我一份详尽的报告。
报告显示，陈明确实与一个跨国犯罪团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不仅从事黑市活动，还涉及人口贩卖和危险品交易。
更让我震惊的是，报告里提到，陈明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他的前妻在五年前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我看着报告，心里一阵发寒。
陈明......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我接起电话。
小芸，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陈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
你怎么知道我的新号码？我冷冷地问道。
这不重要，陈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你听我说，你现在处境很危险。
你必须马上离开家，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什么意思？我心里一紧，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发现你在调查我，陈明低声说，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是谁？我追问道。
陈明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是我背后的那些人。
他们......很危险，心狠手辣。
我冷笑一声：你现在才告诉我这些，是不是太晚了？小芸，我知道你恨我，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陈明的语气变得焦急万分，你必须相信我，马上离开家！我正要回应，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小芸，快跑！陈明在电话里大喊。
我挂断电话，迅速抓起包，冲向后门。
就在这时，前门被人猛地踹开，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
我拼命地奔逃，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我冲出后门，一头扎进小巷，却绝望地发现自己被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
我转过身，看着那几个黑衣人步步紧逼，他们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刀，寒光闪烁。
别挣扎了，其中一个男人冷笑着说，跟我们走，还能少受点罪。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紧紧抵在墙上，已然无路可逃，心中满是恐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挡在了我的身前。
是陈明。
别碰她！他怒吼着，手里握着一根铁棍，声音中透着决然。
黑衣人们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陈明，你疯了吗？为了这个女人，背叛组织？陈明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神坚定。
小芸，他低声对我说，待会儿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跑。
我拼命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不......听话！陈明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几分强硬。
06黑衣人们一拥而上，陈明挥舞着铁棍，与他们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铁棍与刀具碰撞，发出尖锐的声响。
我看到他的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出，可他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加勇猛，只为给我争取逃跑的时间。
我趁机从旁边溜了出去，不顾一切地拼命奔跑。
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每一声都揪着我的心。
我不敢回头，只是一味地狂奔，双腿机械地交替，肺里像是要燃烧起来。
直到跑出巷子，我才停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