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爬上斑驳的墙面,与那些泛黄的族谱融为一体。
"那是个乱世。
"爷爷摩挲着腕间的檀木佛珠,"人命如草芥,更别提那些冤魂了。
"民国二十二年端午,我跟着父亲去给族长祝寿。
祠堂外突然传来几声惊呼,只见河埠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挤进人群时,我看见族里的三老正用朱砂在青石板上画符,河面上浮着只褪色的红绣鞋。
"是娟的鞋。
"三婶抹着眼泪说,"五年前她送夫参军,谁承想......"那年月兵荒马乱,娟守着半岁大的孩子等了丈夫整整五年。
直到那个暴雨夜,醉酒的车夫铁三撞见她在河边洗衣,污言秽语中动了邪念。
扭打间铁三失足落水,隔日便有人捞起他肿胀的尸体。
族里最德高望重的三老咬定是娟勾引,连夜用浸了桐油的麻绳将她捆成粽子,沉进村口那口吃人的古井。
"第七日夜里,三老的房梁突然塌了。
"爷爷的声音压得很低,"等人们冲进去时,只看见他胸口插着根染血的桃木钉,身边滚着只绣花鞋。
"法医验尸无果,仵作连夜逃了。
从此村里便流传起"娟回来了"的传言。
直到第二年开春,族里的算命先生在祠堂撞见个穿红袄的妇人,怀里抱着个穿肚兜的娃娃——那模样,竟与娟生前分毫不差。
我十六岁那年,二叔在苏州城收了件古董。
那是一面雕着双龙戏珠的西洋铜镜,镜框边缘缠着褪色的红绸。
爷爷看见后直摇头:"这镜子来路不正,怕是沾了血债。
"当晚我起夜时,听见东厢房传来琴声。
推开房门,只见二叔端坐在红木桌前,十指在琴弦上翻飞,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竟慢慢拉长成两个人形。
我惊恐地捂住嘴巴,直到琴声戛然而止,二叔才抬起头,瞳孔里映着镜中自己的倒影。
"这镜子......"二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它总说,要我教它唱戏。
"三天后的子夜,我被一阵钝痛惊醒。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镜面上,二叔的尸体正靠在铜镜前,喉咙处插着把生锈的剪刀,镜中却映着个穿戏服的女人。
她咿咿呀呀唱着《牡丹亭》,每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