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冲锋衣后背隆起数个拳头大的鼓包,仿佛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苏离的镜头准确捕捉到男人脖颈处浮现的鳞片状纹路——和父亲日记里素描的苗疆蛊纹一模一样。
"沐王府的蛇蜕蛊..."陆教授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膀,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锁骨位置不知何时也爬上了青灰色蛇鳞,"当年科考队就是全身长满这种东西,哀嚎了七天七夜才断气。
"阿木的箭毒木匕首抵住教授咽喉:"解药。
"哈尼青年手腕轻抖,刀尖挑开对方内袋,二十支密封的玻璃管叮当落地,标签上"1987.9.16 抗蛇毒血清"的字样被血污浸透。
苏离突然想起父亲日记末页的潦草字迹:陆在行李舱藏了三十支血清。
"你父亲是自愿断后的!
"陆文渊突然暴起,完好的左手掐住苏离脖子,"要不是他抢走最后两支血清,我本可以..."他的咆哮被骨裂声打断——阿木的膝撞精准命中教授肋下,青铜匣从玉棺滚落,匣盖震开的瞬间,二十七个陶瓮上的符咒无风自燃。
翡翠童尸的面具齐齐转向青铜匣,空洞的眼窝里爬出金线蜈蚣。
李振海突然狂笑着撕开上衣,胸口纹着的沐王府蟠龙印泛起红光:"三百年了,终于等到纯阳血唤醒镇魂棺!
"他挥杖击碎两具童尸,陶瓮里涌出的黑水竟在空中凝成《蛮书》记载的南诏文字。
阿木拽着苏离扑向潭边石柱,箭毒木匕首在青铜匣表面划出星图轨迹。
当北斗七星的凹槽被黑水填满时,潭底升起三尺见方的陨铁台,台面凹痕与苏离的翡翠吊坠完全契合。
"不要!
"陆教授挣扎着甩出登山绳缠住女孩脚踝,"那个陨铁会唤醒..."翡翠坠子己嵌入凹槽,整座山洞突然响起八百匹战马的嘶鸣。
潭水倒灌形成的漩涡中,二十七个童尸手拉手跳起诡异的圆圈舞,他们脚下的水纹渐渐显现出明代云南全境图。
李振海的金丝楠木杖插入潭底某个机关,沐王府碑文上的蛇纹突然游动起来。
阿木发现自己的银饰腰链正在融化,哈尼族传承六百年的避毒银顷刻间化作液体滴落——这是比箭毒木更恐怖的蛊毒。
"你们哈尼支锅人(盗墓者)永远不懂,"李振海踩着舞动的童尸头颅跃向陨铁台,"沐英将军当年用三千童子炼制的不是黄金,是永生!
"他的链刃扫向苏离胸口,却被青铜匣里射出的金针击中眉心。
男人死前最后的表情凝固在狂喜与惊愕之间,胸口蟠龙纹渗出的黑血在潭面绘出沐王府家徽。
陆教授趁机扑向陨铁台,血清空瓶扎进苏离小腿:"丫头,对不住..."他的手指即将触到翡翠吊坠时,整块陨铁突然迸发刺目强光。
阿木的砍刀破空而至,将教授的手掌钉在台面上。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中,潭底浮出九口贴满符咒的阴沉木棺。
"原来如此。
"苏离忍着剧痛调整相机曝光值,闪光灯下,每口棺材都映出不同人影——正德年间的沐府巫医、清末的摸金校尉、父亲陆明远年轻的面容,以及正在惨嚎的陆教授。
当她拍下第九张照片时,青铜匣里的金针突然悬浮在空中,排列成《哈尼迁徙史诗》开篇的象形文字。
阿木用族语念诵的经文与童尸舞蹈节奏渐渐重合,箭毒木匕首在掌心划出鲜血淋漓的祭祀图腾。
当他的血滴入第七口棺材的缝隙时,潭水凝聚成二十七个水傀儡,将发狂的陆教授按进水中。
黑棺盖板轰然开启,露出里面五色丝线捆扎的明代金册。
"正德九年沐府镇魂录..."苏离的指尖刚触到金册边缘,整本册子突然化作飞灰,在她手背烫出北斗七星状的疤痕。
阿木的砍刀猛地插入潭底某处,二十八个青铜人俑破水而出,手中长戟组成困住陆教授的牢笼。
老教授在笼中突然安静下来,他撕开衬衫露出爬满蛇鳞的胸膛:"知道为什么选择你们吗?
"他的眼球逐渐变成琥珀色竖瞳,"八十年代那支科考队,每个人祖先都参与过沐王府灭族。
而苏小姐..."他的笑声夹杂着蛇类的嘶嘶声,"你外祖母是沐英贴身巫医的后人啊。
"苏离的相机跌落潭中,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翡翠吊坠开始发烫。
当第九口棺材的阴影像巨网笼罩众人时,阿木突然扯断祖传的银饰项链,将坠子里的骨粉撒向陨铁台。
潭底升起首径丈余的青铜鼓,鼓面血迹绘制的二十八星宿图与洞顶钟乳石遥相呼应。
"快敲鼓!
"阿木将苏离甩上鼓台,"按你父亲日记里的山神祭祀节拍!
"苏离的登山靴踩在冰冷的青铜鼓面上,父亲教她的童年歌谣突然在耳边炸响。
当第七个节奏点与洞外惊雷重合时,二十八个青铜人俑同时转向西北方跪拜,困住陆教授的牢笼化作流沙坍塌。
李振海的尸体突然抽搐着站起,胸口的沐府家徽如活物般蠕动:"时辰到了..."他的声带像破损的风箱,整座山洞开始向下塌陷。
阿木拽着苏离跳进最近的黑棺,在棺盖闭合前的刹那,他们看见陆教授抱着金册残页狂笑,蛇鳞覆盖的身体正与阴沉木棺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