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捏紧刹车，保温箱里的牛杂面在惯性作用下撞上箱壁，汤汁渗出的油腥味混着七月溽热扑面而来。
"您有新的订单待处理。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第三遍时，林铭才注意到导航路线偏离了常走的解放西路。
屏幕上代表目的地的红点正在老城区地图边缘不规则闪烁，像是某种电子癫痫发作。
他抹了把淌进眼角的汗水，潮湿的制服布料紧贴着脊椎，像有蜈蚣在皮肤下游走。
巷口的红砖墙突然渗出青苔。
这个发现让林铭猛地拧动车把。
车轮擦着墙根急转的瞬间，他看见青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整面墙壁，某种类似藤壶的灰白色凸起物在砖缝间蠕动。
车载时钟的数字从23:17跳至03:29，仪表盘所有指示灯突然熄灭。
雨滴砸在安全帽上的声响变得沉闷粘稠。
当林铭意识到这不是雨水时，那些暗红色液体己经顺着护目镜往下淌。
他颤抖着摘下安全帽，指腹触到的液体带着铁锈味，在柏油路面凝成不规则的镜面。
倒影中某个黑影正从高空坠落——与他三天前的车祸场景如出一辙。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骤然炸响。
十八米长的集装箱货车像被无形巨手掀翻，车头在路面上犁出火星西溅的沟壑。
林铭感觉喉管被塞进整块冰坨，相同的路段，相同的撞击角度，甚至那盏被撞飞的交通信号灯都在重复着当日的轨迹。
保温箱里的牛杂面腾空而起。
时间在这一刻突然变得粘稠，漂浮的面汤在空气中拉出琥珀色丝线。
林铭看到自己右手浮现出冰裂纹般的发光纹路，那些青色脉络沿着指节攀爬，在掌心汇聚成类似沙漏的图腾。
货车驾驶室里探出的半截手臂布满镜面裂痕，戴着青铜指环的食指正指向他眉心。
"找到你了。
"沙哑的男声带着金属共振的杂音，林铭后颈寒毛根根竖起。
他本能地扑向路边，却发现身体正在穿透沥青路面——不，是整条街道突然变成了半透明的虚影。
货车残骸如同穿过全息投影般从他身上碾过，猩红的尾灯在雨幕中拖出彗星般的轨迹。
保温箱重重砸在马路牙子上。
林铭撑起身体时摸到某种粘腻的有机物，十几条长着人齿的鮰鱼正在积水里疯狂扭动。
手机从裂开的保温箱里滑出，订单信息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的篆体文字：子时三刻，往生路44号。
"别看那些字！
"清冽的女声刺破雨幕，林铭抬头看见穿月白旗袍的身影立在巷口。
女人撑着的油纸伞边缘垂落青色流苏，伞面绘制的仙鹤正在啄食不断滴落的血雨。
她左手握着的青铜钥匙突然发出蜂鸣，巷子里传来玻璃幕墙接连爆裂的脆响。
货车司机的狞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
林铭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掌心纹路骤然发烫。
他下意识对着逼近的镜面人形举起右手，青色纹章在空中投射出破碎的钟表面板。
当分针逆时针转动半圈时，整个街区的雨滴突然悬停在半空。
"时滞界纹？
"旗袍女子瞳孔收缩，油纸伞旋转着升空，"低头！
"青铜钥匙擦着林铭耳际飞过，扎进镜面人形胸口时爆出冰晶碎裂的脆响。
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林铭脑海：戴着同款青铜指环的手正在撕扯世界边缘的薄膜、某间摆满破碎镜面的密室、还有深埋地底的青铜巨门正在渗出沥青状物质......"苏九真！
你会后悔的！
"镜面人形炸裂成千万片棱镜，每块碎片都映照出林铭惊愕的面容。
旗袍女子接住坠落的钥匙，伞面仙鹤发出清唳，将悬浮的雨滴震成齑粉。
她转身时发间玉簪闪过幽光，巷子深处传来老旧门轴转动的吱呀声。
"你还有西十七秒提问。
"苏九真甩去钥匙上的黏液，"关于界纹、守界人或者那扇青铜门。
"林铭的视线突然被巷尾景象攫住。
雨水冲刷的墙面上浮现出三丈高的青铜巨门，门环是纠缠的双蛇造型，门缝里正渗出带着星辉的黑色液体。
更诡异的是，他分明听见门内传出自己急促的喘息声——与他此刻的呼吸频率完全同步。
苏九真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半空凝结成冰晶。
她背后的虚空浮现出锁链状纹路，某扇看不见的门正在蚕食她的生命体征。
林铭注意到她握着的青铜钥匙正在缓慢锈蚀，铜绿沿着花纹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
"那道门......""不是现在的你能触碰的。
"苏九真擦去唇边血迹，突然将钥匙刺进林铭掌心，"带着这个去找永夜茶馆的老板娘，就说青蚨血还没干。
"掌心的灼痛感让林铭踉跄后退，时滞界纹与青铜钥匙产生共鸣，在皮肤表面烙下齿轮咬合的印记。
苏九真转身走向青铜门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旗袍下摆燃起幽蓝色火焰。
林铭想追上去却撞上无形屏障，手机在此刻疯狂震动起来。
新的订单提示音混着门内传出的暴雨声，在空荡的街巷里层层回荡。
林铭低头看见屏幕上的导航路线变成血管般的猩红脉络，终点坐标正是开始浮现裂纹的青铜巨门。
苏九真最后的声音被门轴转动声碾碎，半截断裂的玉簪落在他脚边。
"别让镜渊会找到那场雨......"青铜门轰然开启的瞬间，林铭看见无数个自己正在门内的暴雨中奔逃。
每个镜像的胸口都插着不同的青铜器物，最深处的黑影捧着正在跳动的心脏——那颗心脏表面布满了与他掌心相同的界纹。
手机屏幕突然迸裂，飞溅的玻璃渣在空中组成血色箭头，首指门内某个正在融化的身影。
林铭握紧发烫的青铜钥匙，时滞界纹不受控制地开始流转。
当他抬脚踏入门内时，听见身后传来外卖平台接单成功的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