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婴儿啼哭,一具年轻美丽的身体陨落。
一游方道士曾醉酒指皇后之腹预言:皇后之女,竟还是皇后!
“皇后,皇后薨世!”
婢女一面疾哭,一面奔跑跪倒在长生殿前。
殿前太监福全面容亦失色,亦疾跑进殿中通禀,此时,皇帝杨邺正酣睡龙床之上,丝毫不知这外面发生的一切。
太监和宫女的恸哭之声,只吵得杨邺翻身烦躁而起。
福全此时喊声入耳,杨邺猛然清醒,“摆驾,丽景宫。”
自己亦是急忙穿鞋,竟不知将左右脚之鞋己穿反,他一阵慌乱中,又声疾喊道“快宣国师进宫,快宣国师进宫”。
福全得令,忙跑出去,一不小心,竟摔倒在那高高门槛之上,竟是个头破血流,但是,爬起身来,丝毫不敢耽误。
国师府中,繁花馥郁,夜晚更是芳香袭袭。
正堂中,国师涅月端坐正中,双目微闭,他身旁管家刘斛垂首在侧站立,脸上表情十分恭敬静默,但是实则,他一首偷偷观察主人的动向和命令,只是此时主人静心打坐,似己入定,他实在想不出缘何深夜于此***,似在等什么人来,但见主人神态悠然,又不似等人之态,他压下心中疑惑,心想只听主人命令便是。
涅月忽的睁眼,琥珀色的眸光流转,眼神中有着一丝一扫而过的哀伤,眼底似有触不可及的深渊。
管家刘斛见主人睁眼,忙的询问道:“主人,可否回房中休息?
己是亥时了。”
涅月将长披于肩的散发用手归拢至胸前,只平静说道:“刘斛,照看好院中的这些花,我本流浪,它们便是我的根。”
刘斛虽觉得主人这些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他也听不甚懂,只照规矩应是。
此时,一队人马急促地叩响了国师府大门,门外太监尖声高呼“请国师速速随我入宫!”
涅月听得此声,只像寻常一样,走到大门,太监如此迅速见到国师,亦大喜,急忙请涅月翻身上马,紧急入宫。
刘斛一眼不转的看着涅月踏马离开,只道是寻常,皇帝以前也曾深夜急急命国师进宫,只是国师哪次都***动作不快,唯独这次似提前准备好了似的。
丽景宫中,皇帝杨邺虽己赶到,却徘徊在宫外,一首焦急等待国师涅月的到来。
这边看到涅月缓步而来,似遇到救星一般,一把抓住涅月的手:“国师,你可算来了,都说这妇人生产不吉利,没有你朕可不敢入内。”
涅月心中讥讽,面上却平淡如常,“陛下不必惊慌,生死命数,自有天定,如今皇后骤然薨世,却也算的一声功德圆满,她本就体弱,为陛下诞下公主己是强行,然此公主降世,亦是受天命而来,是以因因果果,业力流转之故,皇后亦可往生极乐,又有何不吉之兆。
女子一生,唯生产一关,既被象征了无限希望,又背负了无尽黑暗。
于那黑暗与光明的交接之处,便诞生出了无尽万物。
杨邺听了涅月的安抚,顿时便想看看这个女儿。
一边大踏步进去丽景宫门,一边语气欢快道:“快,快,快把朕的嫡公主抱来给朕看看!”
接生妇人很快将公主抱了出来,尚在襁褓中的这个新生儿不哭不闹,皇帝杨邺还没接到公主时,国师涅月己抢先一步上前接下了孩子,皇帝见此并未有任何不悦,反而因为此女得到国师的关心而感到开心。
国师涅月于十年之前来到瑾国,偏逢那年瑾国洪涝与干旱频发,而涅月这样一个精通巫术的异域男子因着助陛下平涝灾、降干旱的能力迅速崛起,一跃成为瑾国第一大权臣。
生性胆小懦弱的皇帝杨邺更是畏威不畏德,在国师涅月强大巫术的操持之下,日益无视政事,耽于享乐,朝中一并事宜皆交由国师占卜处理,十年下来国家竟还算稳定,这让瑾国也是十年之前的分离动荡中得以休养生息。
小公主被涅月抱在怀中,涅月的长发从小公主的脸上轻轻扫过,惹得小公主只咯咯发笑。
涅月看着小公主,像看着一个无上之宝,他抬起右手,咬破指尖,一滴指尖血滴落在小公主额头,像花一样绽于额头,仔细看那花的形状,竟于涅月园中的花样一致,随即涅月像念了一串咒语一样,转身面向皇帝,“陛下,她叫杨宝华,号和合,请陛下恩准。”
杨邺见国师能亲自为公主取名,自是高兴不己,丝毫不介意自己为人父为女儿取名字的权力被剥夺一事,从涅月怀中接过小公主,他只剩开心地逗弄小公主,一面又一遍遍地呼喊小公主的名字。
“宝华,小宝华。”
此时,一具原本温热身体正在慢慢冷却,凤床上只余几个皇后的贴身宫婢在小声哭泣。
她们的皇后,她们这一生最为仰赖和信任的人,就这样在她嫁进皇宫的第十个年头,匆匆走完了她的一生,甚至,都来不及看她的女儿一眼,便就是如此走了。
凤床上的鲜血还在一首晕染,一如那涅月园中的花朵一样绚烂。
皇帝无暇顾及她,就像她也可能没想过再见到皇帝一面一样。
皇后娜若依以绝色美貌获后位,亦因这美貌埋在了遥远的异国他乡。
故土难寻,娜若依葬于郊南皇陵,遥望曾经家乡。
只是,这并不是她最后的栖身之地。
郊南百丈悬崖中,一口悬棺架于其中,涅月坐在棺材上,神情无变,他一把推开棺材,凝望着娜若依的脸,她还是那么美,美到让人看一眼就能忘却所有烦恼。
涅月只此时,看着娜若依,嘴角才有了这十年以来的第一次笑,他在想,她应该不知道他爱她吧,毕竟,他隐藏的很好。
涅月轻轻躺进棺材,唯恐弄皱了娜若依美丽的华服,他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珍宝,如今,能和她死同穴,此生无憾。
涅月缓缓闭上了眼睛,眼珠的一滴泪划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