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挽夜跪在献酒的婢女队列末端,掌心贴着鹿皮酒囊的纹路。
砒霜在指缝间簌簌滑落,混着鹿血酒的腥甜泛起细小泡沫。
三日前寒山寺那场刺杀失败后,她成了摄政王府最低等的浣衣婢——这本该是个完美的伪装,如果萧凛没有在今晨突然将她拎到马背上。
"药奴就该待在药庐。
"侍卫长曾这样讥讽着,将浸泡毒蛇的酒坛砸在她脚边。
此刻那些青花瓷碎片却在记忆里拼凑出诡异画面:昨夜她潜入萧凛书房时,暗格里上百幅女子画像皆与她眉眼相似,最旧的那卷落款竟是永徽元年——那时姜家尚未获罪,她还是太医院掌印的千金。
"献酒!
"礼官的唱喝惊散鸦群。
姜挽夜垂首捧起鎏金酒樽,玄色蟒纹衣摆己近在咫尺。
萧凛端坐白虎皮王座,金线刺绣的夔龙纹随着火光游动,仿佛随时要破衣而出咬断她咽喉。
"你抖什么?
"鎏金护甲突然扣住她手腕。
姜挽夜看着酒液在樽口晃出涟漪,萧凛的拇指正压在她脉门。
这个姿势太过熟悉,五年前父亲被押赴刑场时,九皇子也是这样攥着老院判的手腕诊脉。
"奴婢畏寒。
"她将酒樽又举高半寸,袖中暗藏的银针己抵住机关。
萧凛低笑一声,狐裘大氅突然罩住她单薄的身躯。
带着体温的绒毛扫过脖颈时,怀中突然滚出半枚青玉玦——与她贴身藏着的残玦裂纹完全契合。
"姜姑娘不妨猜猜,"男人就着她的手饮尽毒酒,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当年刑场上,本王为何独独剥下你尸身衣裳?
"惊雷在姜挽夜脑中炸响。
五年前的记忆突然染上血色,刽子手的鬼头刀映着雪光斩落时,似乎真有双冰冷的手扯开她衣襟。
锁骨处的月牙疤痕突然灼痛起来,与萧凛背上那道烙印产生诡异的共鸣。
"轰!
"篝火突然爆出巨响,受惊的马匹扬蹄嘶鸣。
混乱中有人高喊"护驾",姜挽夜反手抽出藏在发髻里的峨眉刺。
可就在利刃即将刺入萧凛心口的瞬间,男人突然捏住她后颈,滚烫的唇舌裹着血腥气侵入齿关。
浓烈的鹿血酒在唇齿间漫开。
姜挽夜惊恐地发现,本该毒发身亡的萧凛竟将砒霜尽数渡回她口中!
男人铁钳般的手掌扣住她下颌强迫吞咽,另一只手却温柔地抚过她脊背:"别怕,药人的血能解百毒......"羽林卫的刀光劈开浓烟时,姜挽夜己被萧凛裹进大氅。
眩晕中她听见箭矢没入皮肉的闷响,温热的液体顺着男人胸膛流进她衣领。
远处传来北狄使节的怒喝:"萧凛!
你竟敢用假玉玦诓骗我族公主!
""本王找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公主。
"萧凛的声音带着古怪的笑意。
姜挽夜挣扎着仰头,看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个鎏金药匣,里面蜷缩着条通体赤红的蛊虫——正是父亲笔记里记载的"赤髓"!
记忆如毒蛇啃噬神经。
永徽元年雨夜,父亲浑身湿透地冲进闺房,将正在誊抄《药经》的她推进密室。
透过门缝,她看见九皇子萧凛拎着滴血的剑尖轻笑道:"姜院判可想清楚了,用亲生骨肉养蛊,还是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轰隆——"惊雷劈断百年古树,暴雨倾盆而下。
姜挽夜在剧痛中清醒,发现自己正泡在药香氤氲的温泉池中。
萧凛***的脊背近在咫尺,狰狞的疤痕从肩胛蔓延至腰际,最深处那道月牙形烙印与她锁骨的伤痕严丝合缝。
"当年东宫大火,先太子用赤髓蛊焚毁所有药人。
"萧凛突然开口,水雾在他睫羽凝成血珠,"你父亲为保你性命,将最后一只母蛊种在我心脉。
"姜挽夜猛地呛出水。
水波晃动的倒影里,她看见自己肩头浮现出蛛网状的红痕——正是父亲手札里"药人觉醒"的征兆!
萧凛转身捏住她下巴,瞳孔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金:"现在明白了吗?
你我早就是系在一条蛊虫上的傀儡。
"温泉突然沸腾如煮。
姜挽夜惊恐地看着无数赤红蛊虫从池底石缝涌出,争先恐后地钻入她伤口。
萧凛却笑着任蛊虫爬满身躯,指尖在她心口画出血符:"今夜子时,你会听到它们在你血管里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