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残月微光,他看见江滩上散落着无数青铜齿轮,每片齿轮边缘都刻着《墨子·经上》的句子——“力,刑之所以奋也”“圆,一中同长也”。
“是墨家机关城的‘地基齿轮’。”
姜若璃呛着水爬起来,玉璜在湿衣下泛着微光,“我梦见过这些齿轮,每转三百六十度,就会触发‘备穴’机关。”
她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十二道青铜箭矢从不同方位射来,箭镞上刻着“非攻”二字。
陆辰州本能地甩出《九章算术》,书页在湿手中黏成一团:“勾股术!
箭矢角度是三十五度,对应《周髀算经》里的‘冬至日晷’!”
他拽着姜若璃滚进凹地,箭矢擦着发梢钉进青砖,竟在地面摆出个“井卦”——《周易》中“井,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正是墨家“墨守成规”的暗喻。
“擅闯者,死。”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穿墨色长袍的老者站在断墙上,腰间挂着九连环形状的青铜令,正是墨家长老会的“巨子令”。
他抬手,墙缝里伸出青铜藤蔓,叶片竟是《墨子·备蛾傅》中记载的“藉车”翻版,可发射火石。
“墨守成长老?”
姜若璃突然开口,玉璜与老者腰间令符共鸣,“我是苏妄言的女儿,姜若璃。”
老者浑身一震,九连环令“当啷”落地:“妄言……妄言的女儿?
癸未年之后,我们都以为你……”话未说完,江面突然传来巨响,玄武偃甲的青铜头颅破水而出,眼窝里燃着阴火。
老者急忙挥手,青铜藤蔓组成“墨斗阵”,藤蔓上的刻痕竟是《孙子兵法》的“十面埋伏”阵图。
陆辰州趁机翻开从巨子舟抢救出的《墨子》残卷,发现其中一页用朱砂圈着“备水”篇:“用苇索连舫,舟上备强弩,弩矢长三尺,缀以火羽。”
“若璃,用剑鞘里的‘连弩机关’!”
他扯下衬衫浸江水,团成“水浸甲”挡在胸前,“墨家‘非攻’不是被动挨打,是‘以其言非吾言者,是犹以卵投石也’!”
姜若璃点头,墨剑突然展开成九段,第七段弹出的“火羽弩”正对应残卷记载。
弩箭带着燃烧的苇索射向玄武偃甲的关节,陆辰州趁机数清偃甲的齿轮数——三十六齿,对应《淮南子》的“三十六天罡”。
他突然福至心灵,捡起地上的青铜齿轮,按“天罡北斗”方位抛向偃甲眼窝:“景行!
用‘风后奇门·天璇位’!”
王景行不知何时站在山崖上,竹板划出个巨大的“兑卦”:“知道啦你个书呆子!
《周易》说‘兑为泽,说也’,看小爷让这铁乌龟喝饱江水!”
话音未落,偃甲眼窝突然涌出江水,正是“兑卦”引动的泽水之力。
墨守成长老趁机启动地面的“井田阵”,青砖按九宫格翻转,露出底下的“拒马坑”。
玄武偃甲的青铜腿刚踩上去,坑中突然弹出涂满《神农本草经》“醉螂膏”的木刺,疼得偃甲发出轰鸣,竟调头撞向孟婆的快艇。
“快走!”
墨守成拽着两人躲进断墙后的密道,密道石壁刻满墨家“节用”“节葬”的教义,每隔十步就有盏青铜灯,灯芯浸着《墨子》记载的“麻膏”。
陆辰州发现灯座形状竟是“兼爱”二字的篆体,突然想起父亲信中提到的“墨门三鉴”——鉴人、鉴物、鉴心。
密道尽头是座青铜殿,殿中央立着十米高的“墨子像”,手中捧着的正是《墨子》七十一篇全本。
墨守成跪在像前,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璧:“癸未年惊变后,机关城被毁,长老会只剩我一人。
这是苏妄言巨子留下的‘非攻璧’,只有离坤双卦传人能开启‘墨门秘典’。”
姜若璃将玉璜按在璧上,陆辰州同时放上罗盘,墨子像突然发出青光,胸口裂开个暗格,掉出卷羊皮纸——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墨子·备城门》残卷,卷末用血写着:“墨无咎己入魔道,他想借人王躯体复活苏妄言,却不知人王魂火会吞噬宿主。”
“什么?”
陆辰州手中的竹简突然发烫,背面浮现出新字:“当墨门巨子启动‘借尸还魂’时,离坤双卦会成为引魂灯。”
他盯着墨守成,发现对方后颈果然有块红色咒印,正是人王复活的标志,“长老,您后颈的印记……”墨守成突然站起,九连环令在掌心发出红光:“不错,我就是当年‘借尸还魂’的幸存者之一。
八大门派掌门本想牺牲自己封印人王,却被墨无咎篡改仪式,他用我们的躯体养育人王魂火,只为复活苏妄言!”
殿外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玄武偃甲的手掌破墙而入,掌心躺着昏迷的墨无咎。
陆辰州看见墨无咎后颈同样有咒印,却比墨守成的更复杂,竟呈现出“离坤双卦”交织的图案。
姜若璃突然抱住头:“我想起来了……癸未年大火,墨无咎叔叔说要带我去不周山,可爹爹说他身上有人王的气息……”“若璃,别信他!”
墨无咎突然睁眼,轮椅下的青铜核心发出微光,“当年是我用偃甲术保住你和辰州,墨守成他们早被人王魂火侵蚀了!”
他抬手按向墨子像,暗格中突然升起个青铜祭坛,坛上刻着“人王归位”西个大字,正是老槐树偃甲和孟婆快艇上的同款。
陆辰州突然想起竹简上的“背叛者”线索,将罗盘玉璜收进帆布包:“两位,《周易》说‘介于石,不终日,贞吉’,现在不是打嘴仗的时候。”
他指向祭坛周围的卦象,“这是‘地火明夷’的错卦‘天水讼’,当年姜子牙设下的双生阵,必须同时毁掉两个祭坛才能阻止复活。”
墨守成冷笑:“小聪明,你以为毁掉祭坛就行?
人王魂火早己寄生在八大门派掌门体内,包括你父亲陆辰霄——”他话未说完,玄武偃甲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窝里的阴火竟变成罗盘的离卦红光。
“景行!”
陆辰州看见山崖上的王景行正在结印,竹板划出“山火贲”卦,“你果然一首在用‘风后奇门’窥伺战局!”
王景行吐掉嘴角的草茎:“卦象太乱,只能用‘贲卦’合阴阳。
我说老墨,你轮椅里的离坤核心,是不是偷了陆辰霄的本命炁脉?”
墨无咎的脸突然煞白,轮椅下的核心发出刺耳的蜂鸣。
就在这时,祭坛突然启动,墨子像的眼睛变成青铜鼎的倒影,鼎中浮现出陆辰州母亲的身影,她正被锁链绑在殷墟的祭坛上,胸前贴着张写有“离卦”的符纸。
“娘!”
陆辰州再也顾不上怀疑,冲向祭坛,却被墨守成的九连环令困住。
姜若璃挥剑砍向锁链,墨剑突然发出清鸣,剑身上的“墨”字竟与墨子像手中的《墨子》残卷共鸣,露出卷中夹着的半幅《洛河图》——正是老槐树偃甲和巨子舟上的残页拼图。
“离坤双卦,缺一不可。”
墨无咎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悲凉,“陆辰霄,苏妄言,你们当年把孩子变成钥匙,可曾想过他们要承受的因果?”
他抬手,轮椅核心与祭坛共鸣,陆辰州和姜若璃突然被强光笼罩,他们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七岁的陆辰州在机关城玩罗盘,姜若璃的母亲苏妄言正在刻玉璜;墨无咎跪在八大门派掌门尸身旁,用偃甲术将他们的炁脉导入青铜鼎;孟婆在无常司地牢给陆辰州母亲喂药,腕上的银镯子闪过“癸未”光芒……“够了!”
姜若璃突然挥剑斩断祭坛锁链,墨剑的机关九变竟在此刻进化出第十段——剑刃展开成“止戈”形态,刃口刻着完整的“非攻”教义。
祭坛发出哀鸣,墨子像手中的《墨子》残卷突然自燃,灰烬中露出行小字:“真正的墨门秘典,在人心。”
江面上突然传来警笛声,远处的火光映红了嘉陵江。
墨守成望着燃烧的玄武偃甲,突然从怀中掏出个青铜匣:“罢了,二十年前的局,终究要由你们来破。
这是墨家‘矩子令’,凭此可入秦岭机关城,找《墨子》七十一篇真解——”话未说完,他后颈的咒印突然爆开,身体化作青铜粉末。
墨无咎趁机转动轮椅,冲向祭坛核心:“若璃,辰州,把罗盘玉璜给我!
只有集齐离坤双卦,才能打开殷墟地牢!”
陆辰州盯着墨无咎眼中的急切,突然想起父亲信中的“诈”字。
他悄悄将竹简塞进姜若璃手中,罗盘玉璜却在掌心发烫,竟自动拼合成完整的离坤双卦。
祭坛中央的青铜鼎突然浮现出卦象,正是“地火明夷”与“天水讼”的重叠,而鼎中倒映的,不再是陆辰州母亲,而是他自己的脸。
“小心!”
王景行突然从屋顶跃下,竹板重重敲在墨无咎轮椅上,“火在天上,大有,他想借你们的卦象点燃人王魂火!”
轮椅应声炸裂,露出里面藏着的人王残躯——胸口嵌着的,正是陆辰州父亲的离卦核心。
姜若璃的玉璜突然碎裂,鲜血滴在人王残躯上,残躯竟睁开眼睛,用陆辰州父亲的声音说:“辰州,带着若璃去秦岭,找到‘矩子令’的真正主人……记住,墨家‘节用’篇说过,真正的机关,藏在最朴素的地方……”话音未落,残躯化作飞灰,只留下块刻着“癸未”的青铜牌。
陆辰州捡起铜牌,发现背面刻着行极小的字:“当离坤双卦合一之时,第一个触碰祭坛的人,便是人王宿主。”
他猛地抬头,看见王景行正盯着自己的罗盘,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而江对岸的山崖上,孟婆的斗笠再次出现,手中托着的青铜碗里,漂浮着刚从残躯上取下的离卦核心。
机关殿突然开始坍塌,墨子像的手指向西北方向——秦岭所在。
陆辰州拽着姜若璃跑向密道,王景行殿后时,突然低声说:“刚才在玄武偃甲里,我看见墨无咎的日记,他说苏妄言没有死,她的魂火藏在……”话没说完,密道突然崩塌,三人掉进更深的地宫。
陆辰州借着手机微光,看见地宫墙上刻满墨家机关图,而最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青铜匣子,匣子上刻着“墨门三鉴·鉴心”,正是父亲信中提到的关键物品。
他刚要触碰匣子,姜若璃突然抓住他的手,玉璜的裂痕中渗出的血,竟在匣子上映出个卦象——上坤下离,地火明夷,而在卦象中央,清晰地刻着两个字:“景行”。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