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浓雾里的开学式
九月的阳光被浓雾滤成苍白色，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窗，只能看见教学楼投下的模糊灰影——那影子比记忆中扭曲得多，像团正在融化的蜡。
“同学们翻开课本第23页。”
班主任陈老师的声音像浸在福尔马林里，沈巍注意到她握粉笔的指节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袖口滑落的瞬间，腕骨处有片指甲盖大小的马赛克状光斑。
昨天报到时还没有这个印记，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草莓发绳，冰凉的金属扣硌着掌心。
课表上明明只有西节课，黑板右上角却用红笔标着“第五节：生存训练”，字迹是新鲜的，墨水还在往下渗。
沈巍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住，妹妹沈晴失踪前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突然在脑海里炸开：“七中课表会吃人，别信眼睛——”后桌传来撕纸的窸窣声，林小羽正把校服第二颗纽扣解开，露出白皙的锁骨。
沈巍想提醒她，突然听见走廊传来湿皮鞋踩水的吧嗒声，像有人拖着装满水的麻袋在走。
陈老师的粉笔“咔”地折断，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教室门，门缝里渗出的水渍正蜿蜒成不规则的人形。
老旧收音机的杂音突然刺破空气，比上课铃低了三个调的蜂鸣在天花板上震荡。
沈巍看见林小羽的指尖刚碰到解开的纽扣，课桌旁的阴影就像活过来的沥青，猛地缠上她的脚踝。
女孩的尖叫卡在喉咙里，下一秒，她坐过的位置只剩下半片没扣好的校服纽扣，布料边缘还带着体温的褶皱。
午休时的食堂飘着甜腻的豆腐脑味，沈巍捏着不锈钢餐盘的手沁出冷汗。
妹妹失踪前最喜欢在早餐摊点豆腐脑，撒满虾皮和榨菜，可这里的豆腐脑泛着可疑的粉红，像兑了过期的草莓酱。
他鬼使神差地凑近邻桌同学的餐盘，蒸腾的热气里竟浮现出零碎的画面：穿蓝校服的女生在走廊奔跑，阴影从地砖下窜出缠住她的腿——“新生？”
打菜的阿姨突然开口，嘴角沾着褐色的酱汁，“豆腐脑免费，加勺记忆更甜哦。”
她举起的长柄勺上挂着半透明的胶状物，沈巍猛地想起妹妹纸条上的警告，转身时撞翻了餐盘，不锈钢的声响在空旷的食堂里格外刺耳。
储物柜在三楼拐角，铁锈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沈巍的手指在17号柜门前停顿，铜锁己经被撬开，门缝里露出半截粉色纸条。
他屏住呼吸拽出纸条，干涸的血迹在白纸上洇成扭曲的箭头，旁边是妹妹歪扭的字迹：“第三校规是假的！
生物教室标本柜——”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沈巍迅速把纸条塞进校服口袋，第二颗纽扣却在动作时扯开了。
他慌忙低头扣纽扣，余光瞥见拐角处闪过一道蓝影——是妹妹常穿的牛仔外套。
“晴晴！”
他下意识地奔跑起来，运动鞋在瓷砖上打滑，走廊尽头的生物教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潮湿的呼吸声，像有人在水里吐泡泡。
沈巍撞开生物教室的瞬间，福尔马林的气味几乎呛进肺里。
玻璃柜里的兔子标本睁着红色眼珠，解剖台上摆着半具模糊的人体模型，胸腔里塞着卷成一团的校服。
他正要靠近，身后的门板突然“砰”地关上，走廊的脚步声变成了黏腻的拖拽声，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门缝爬进来。
“禁止在走廊奔跑。”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巍抬头看见天花板上贴着泛黄的校规，第三条被红笔圈住：“违者将被阴影吞噬。”
他这才想起奔跑时解开的纽扣，低头望去，校服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消失了，露出的皮肤下竟有细密的马赛克纹路在蠕动。
“沈巍！”
窗外突然传来喊声，他转身看见清洁工老周在操场扫落叶，扫帚柄上的倒计时数字在浓雾中明明灭灭。
老人冲他比了个“蹲下”的手势，沈巍立刻贴着墙根蹲下，阴影擦着他的发梢掠过，在玻璃柜上投下扭曲的爪形影子。
等呼吸平复下来，沈巍才发现解剖台角落藏着本破旧的笔记本，封皮上贴着妹妹的照片。
翻开第一页，歪扭的字迹写着：“9月1日，课表有五节课，第五节没有老师。
数学书第47页的三角形会吃人，别让文字碰到它——”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开，只剩下血点标着生物教室的坐标。
下午的第西节课刚结束，黑板上的课表突然渗出墨水，“第五节 生存训练”的字迹变得猩红。
沈巍盯着手腕内侧的隐形编号——073，这是早上体检时护士用紫光灯照出来的，当时他就觉得那串数字像某种倒计时。
教室的日光灯开始闪烁，当第十九次明灭后，所有人的校服突然泛起蓝光。
沈巍看见陈老师走向讲台的步态变了，脊背僵首如木偶，领口露出的皮肤表面竟覆盖着细密的代码纹路。
“这节课，我们学习十年前的校规。”
她的声音平板得像机械音，投影仪投出的照片上，二十个学生站在钟楼前，每个人的瞳孔都是空洞的黑色。
沈巍的钢笔突然从指间滑落，滚向讲台时被陈老师踩住。
他弯腰去捡，看见老师鞋底沾着白色粉末——和生物教室解剖台上的一样。
就在这时，后排传来压抑的抽气声，那个总坐最后一排的男生正在数据化，手臂上的皮肤像破损的屏幕，马赛克裂痕里透出背后的白墙。
“他违反了第三条。”
陈老师转身时，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微笑，“现在，他是校规的一部分了。”
沈巍看见男生的身体逐渐透明，最终化作墙上新增的一行小字：“奔跑者，阴影食之。”
他摸向口袋里的草莓发绳，金属扣突然变得滚烫，在课表上快速画出一道斜线——原本的五节课，不知何时又变回了西节。
学生周记（模仿高中生字迹，有涂改）9月1日 阴今天转学来七中，教室的雾好浓，看不见操场。
妹妹的储物柜开着，里面有张血纸条，写着“别信第三校规”。
陈老师的手腕有奇怪的光斑，像打了码。
林小羽中午还借我橡皮，下午就不见了，同桌说班里从来没这个人。
第五节突然多出来的课，放的照片里学生眼睛都是黑的，吓死我了！
（划掉重写）不对，第五节本来就有吗？
课表好像变了又变，老周在走廊扫落叶时哼的校歌跑调，调子像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