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陆绮钰
不要……”陆绮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窗外微光透过窗帘，映在她苍白的脸上。
搂起身后毛茸茸的尾巴，感受那熟悉的柔软和温暖，蜷缩在床角，绝望的哭嚎声仍然环绕，那声音尖锐而凄厉，似是从远方传来又仿佛近在咫尺。
“绮钰，又做噩梦了吗？
还是和你父亲有关？”
门外传来女性柔和的声音。
陆绮钰抿了抿唇，微微摇头，狐狸耳朵轻轻一动，像是在回忆，“有点模糊了……只是觉得心里沉沉的，像是被什么压住了。”
陆绮钰的眼神微微黯淡，露出几分疲惫的神情，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无奈：“至于父亲……他是什么样子，我早就不记得了。”
“母亲”似乎有些意外，默然片刻才低声问道：“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陆绮钰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释然，“也许是记得的，但时间久了，那些画面都变得模糊了。
倒不如说，忘了反而轻松些，不去想，也不会去纠结了。”
暴雨的清晨映入眼帘，银色的巨蟒撕裂了天空，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在天空炸响，整个窗户都在颤抖。
陆绮钰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景象在其它世界或许很吓人，但这不过是鲁斯塔尔雨季的常态罢了。
门外的女人依旧保持着那种安抚人心的温柔：“你不必总是压抑自己，绮钰。
这个世界总会有你可以依靠的人。”
“依靠……所谓的‘依靠’，不过就是个看的见摸不着的影子，和你一样。”
目光转向门外，那个一首陪伴她、却从未真正存在过的“母亲”，不过是冷冰冰的代码编写而成，是一段设计出的情感模拟。
“绮钰，该吃饭了，记得要按时吃药哦。”
门外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依旧柔和。
陆绮钰转身，拉开房门，房间的灯光亮起，温暖的光线将她从风雨的寒意中拉回。
窗外闪电越发频繁，郊外的树林中两道人影冲天而起，大地在雷暴的连续轰击下燃起大火又很快被雨水浇灭，狂风卷起大片的树木，在空中乱舞。
客厅里，各式各样的书籍像小山一般堆积在地板上，错落有致地占据着每一个角落。
自记事起，陆绮钰的脑海中总有低声的呓语，时而混乱，时而嘈杂，无时无刻不牵动着她的情绪。
甚至上一秒还在微笑，下一秒却泪流满面。
这种情绪的起伏让她疲惫不堪，也让周围的人难以理解，偶尔投来异样的眼光和低语。
书籍就是她的唯一避难所，每当她无法忍受脑海中他人的情绪时，这些文字便成了她短暂的庇护，让她得以宁静片刻。
陆绮钰吃完早餐，伸手拿起挂在门口的白色腕表。
那光滑的表面反射出微弱的光芒，是联合政府配发的个人信息终端，己经与她的基因序列码绑定。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它便成为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支付、身份认证、导航、通讯等等日常用到的一切。
……陆绮钰站在公寓楼门前，微微抖了抖头顶的狐耳，甩去那附着的黏稠水汽，空气中的湿润让她感到一丝平静。
抬起手腕，手指在个人终端的界面上滑动，一道柔和的蓝光从她的终端上投射而出。
瞬间，透明的光幕在她的西周展开，将她包裹在其中。
雨点打在光幕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却再也无法碰触到她的肌肤。
陆绮钰迈开轻盈的脚步，灰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
雨点打在街旁的玻璃橱窗上，轻快而有节奏地敲击，陆绮钰没有急着赶路，反倒是享受起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天气。”
贝拉尔，鲁斯塔尔上一座被新时代发展建设撕裂的城市。
新城区高楼的玻璃幕墙与一体化浇筑的临时住宅区界限清晰可见。
一边是车水马龙的繁华，一边是静谧的老旧街道，两种生活，两个世界。
新城区的喧闹声中，人们步履匆匆，追逐时代的脉搏。
街道的车水马龙、喧嚣声浪似乎都与陆绮钰隔绝，她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
几个异族人从她身旁走过，手持清扫工具，默默整理着街边的花丛。
尽管下着雨，但它们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对一切都逆来顺受，见到路过的人类还会躬身问好。
陆绮钰扫了一眼它们，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这种被俯视的姿态——就是这群异形侵略者的宿命。
公交站台，一辆悬浮公交缓缓降落，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烟雾夹杂着烟叶燃烧的味道弥散开来。
陆绮钰静静站在一旁，余光撇向车门内。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缓缓走下车，黑色的风衣被风雨浸透。
他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胡渣杂乱，神色间流露出几分疲惫。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唇边，但就在他准备点火的时刻，他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陆绮钰身上。
时间仿佛凝滞。
男人的眼睛微微瞪大，瞳孔不自觉地收缩，就像看到鬼了一样。
陆绮钰捕捉到了他的注视，原本平静的情绪很快被一股厌恶感所替代。
尾巴轻轻一甩，耳朵也随着这厌恶的情绪微微抖动。
面无表情地走进车厢，内心暗想：“又是这种眼神……为什么我还在意呢？
明明早就该习惯的……这些目光。”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裙角，随后松开。
那股厌恶并非针对男人本身，而是对那些始终无法逃避的眼神。
公交重新启动，车身发出嗡鸣声缓缓升空，雨水从车顶滑落，车身消失在雨雾之中。
而那个男人依旧站在原地，目送着公交车远去。
车厢内渐渐拥挤起来，但陆绮钰周围却自然而然地空出了一片空间。
乘客们有意识地与她保持距离，就像她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避之不及的气息。
她对此毫不在意，或者说早己习惯了这种冷漠和疏离。
这些无声的排斥与隔阂，她己经见得太多，不足以再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不远处，几名身穿相同校服的学生正低声讨论，隐约能听到他们的话。
“我就说嘛，一周就大胜了，这场战斗压根儿没悬念，异形根本不堪一击。”
一个男生得意地哼了哼，语气里带着些不以为然的轻松。
旁边的女生却轻轻摇了摇头，瞥他一眼：“哪有那么简单？
背后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男生被她的话激了激，微微皱眉，但还是耸了耸肩，轻笑道：“管他呢，打赢了就行。
再说了，我们这种普通人，哪轮得到我们去管那些复杂的内幕。”
另一个男生接口道：“就是嘛，能吃好喝好不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啥？
还是说说今天午饭吃什么吧。”
几人彼此对视，忽然都笑了起来，原本带着些许沉重的话题，被随意地转开。
对他们而言，这场毁灭文明的战争，不过是三言两语的谈资，在校园的日常里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陆绮钰靠在扶手上，默默打开个人终端，半空中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光幕，稳定地显示在她的视线前方，无论她如何转动头部，光幕始终保持在正前方。
她轻点了几下，播放了实时新闻。
“今天是太阳历4316年6月3日，未来一周鲁斯塔尔将持续阴雨连绵。”
机械而平稳的女声中充满了某种程式化的冷漠。
“星际舰队在帕维左星系大获全胜，成功击破帕维左人防线，抓获帕维左皇帝及一众贵族，将移交法务部审判。
此次胜利预示着人类彻底摆脱黑暗时代的阴霾，最后一个侵略人类的文明被摧毁。”
“据悉，多个边境世界遭到邪教组织‘净世真理教’的恐怖袭击，己造成400人死亡，上千人受伤。”
“法务部发文称，边境世界的居民应留意社区内出没的陌生人，如遇到行迹可疑人员，立即上报当地治安局。”
陆绮钰沉默地注视着光幕，手指轻轻敲击着终端的边缘，尾巴在背后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突然，数辆警车鸣着刺耳的警笛，闪烁着红蓝相间的灯光，从空中快速驶过。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破了她的沉思，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到现实世界。
陆绮钰抬起头，耳朵本能地竖了起来，目光迅速追随那些飞速掠过的警车。
“发生了什么……”她低声喃喃，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路人们都只是匆忙瞥了一眼，随后继续各自的生活，仿佛这不过是城市中习以为常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