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图书馆人不多，她很快在角落的自习区找到了祁言。
他面前摊开着三本参考书，正在一本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连她走近都没察觉。
"早啊。
"林小满拉开椅子，故意弄出点声响。
祁言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你来了。
""不是说好周末补习吗？
"林小满从书包里掏出皱巴巴的数学试卷，"我连懒觉都放弃了。
"祁言嘴角微微上扬，几乎不可察觉："我以为你会迟到。
""喂，我虽然成绩不好，但还是很守信的好吗？
"林小满佯装生气，却忍不住跟着笑了。
她从包里摸出两个保温杯，"我妈煮的姜茶，说最近换季容易感冒，给你也带了一份。
"祁言盯着那个印有小猫图案的保温杯，犹豫了一下才接过："...谢谢。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祁言讲解了函数的基本概念和解题思路。
林小满努力集中注意力，但那些符号和公式在她脑子里像一群不听话的蝌蚪，游来游去就是抓不住。
"这道题你再试一次。
"祁言推过来一张草稿纸。
林小满咬着笔帽，盯着题目看了半天，突然灵光一现："啊！
我想到一个办法！
"她抓起笔在纸上画了几条辅助线，"你看，如果把这两个点连起来，然后想象它旋转90度..."祁言看着她的解题步骤，眉头渐渐舒展："这个思路...很特别。
""是不是错了？
"林小满肩膀垮下来。
"不，是对的。
"祁言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惊讶，"教科书上不是这种方法，但逻辑完全正确。
"林小满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嗯。
"祁言推了推眼镜，"你虽然记不住公式，但思维很灵活。
"这句简单的评价让林小满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从小到大，老师都说她"不用功""不专心"，还是第一次有人肯定她的思维方式。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午饭时间。
林小满伸了个懒腰："我们去吃午饭吧？
我知道附近有家超好吃的牛肉面。
"祁言看了看手表："我再帮你梳理一下几何的重点。
""人是铁饭是钢啊！
学霸同志！
"林小满不由分说地合上他的参考书，"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
"祁言似乎想反对，但肚子突然发出一声***，让他的耳根瞬间红了。
林小满憋着笑，假装没听见："走吧走吧，我请客，就当补习费了。
"牛肉面馆里热气腾腾，林小满熟练地点了两碗招牌面加一份凉拌黄瓜。
祁言环顾西周，显得有些拘谨。
"你没来过这种小店吧？
"林小满递给他一双一次性筷子，"放心，卫生没问题的，我从小吃到大。
"祁言摇摇头："不是...我很少在外面吃。
"面端上来，林小满大快朵颐，抬头却发现祁言吃得很慢，每一口都要吹好几下。
"怕烫？
"她随口问道。
祁言的动作顿了一下："嗯...小时候被烫伤过，后来就..."林小满注意到他左手手腕内侧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之前被手表遮住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祁言第一次向她透露关于自己的事情，虽然只有只言片语。
"慢点吃没关系，"她把自己的凉拌黄瓜推到他面前，"这个可以降温。
"回图书馆的路上，天空突然阴沉下来。
等他们结束学习时，外面己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糟了，我没带伞。
"林小满望着玻璃门外如注的雨水发愁。
祁言从书包侧袋拿出一把折叠伞："我有。
""那你怎么办？
""我等雨小一点再走。
"林小满看了看时间，己经下午五点半了："不行，图书馆马上要闭馆了。
"她咬了咬嘴唇，"要不我们一起撑？
"祁言摇头："伞太小。
"他把伞塞进林小满手里，"你拿着吧，我家不远。
"还没等林小满反对，他就把书包顶在头上冲进了雨幕中。
林小满愣在原地，看着那个清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帘里。
第二天是周日，林小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窗外——雨还在下，比昨天更大了。
她想起祁言昨天淋雨的样子，心里一阵不安。
以他的性格，肯定是一路跑回家的。
吃过早饭，她翻出家里的药箱，装了几包感冒冲剂和退烧药，又用彩笔画了一张"早日康复"的卡片，塞进一个防水袋里。
"妈，我出去一下！
"她抓起雨伞冲出门。
祁言家住在哪个小区她不知道，但她记得他提过在"锦绣花园"下车。
冒着大雨，林小满辗转了两趟公交，终于找到了那个高档住宅区。
门卫拦住了她。
"我找祁言，学习特别好的学生，您有印象吗？
我是他同学。
我找他有事情，麻烦您能联系一下他吗？
"林小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门卫将信将疑地打了电话，几分钟后，祁言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听起来有些沙哑："林小满？
""我给你送药来了！
"她对着对讲机喊道，"你昨天淋雨了，我怕你感冒！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我在家，没事。
""我把药放门卫这儿，你记得来拿！
"林小满把防水袋交给门卫，转身要走，却听见对讲机又响了。
"等一下...我下来。
"五分钟后，祁言出现在小区门口。
他穿着居家服，头发有些乱，鼻尖发红，明显是感冒了。
看到林小满浑身湿透的样子，他眉头紧锁："你...怎么...""我没事！
"林小满把药递给他，"记得吃啊，多喝热水。
周一学校见！
"她转身要走，祁言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等等。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穿上再走。
"林小满愣住了。
祁言的外套上有淡淡的洗衣液香气，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发现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谢谢。
"祁言轻声说，"药...和伞。
"林小满突然觉得心跳加速，赶紧低下头："不、不客气。
朋友嘛。
""朋友..."祁言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微微上扬，"嗯。
"周一早上，林小满特意早到教室，想把感冒药和卡片偷偷放在祁言桌上。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却看见祁言己经坐在那里，正望着窗外发呆。
"啊！
"她吓了一跳，手里的药袋差点掉地上。
祁言转过头，看到是她，眼睛亮了一下："早。
""早..."林小满尴尬地把药袋递过去，"感觉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祁言接过药袋，看到那张手绘卡片时，嘴角微微上扬。
卡片上画着一个打着喷嚏的小人，旁边写着"早日康复"，笔触稚拙但充满童趣。
林小满挠挠头："画得不好，你别笑话...""很可爱。
"祁言轻声说，"谢谢。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之间的课桌上，林小满突然发现祁言笑起来时，左脸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他们相视一笑，教室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下午的班会上，班长通知艺术节海报初稿需要在周五前交到学生会审核。
林小满这才想起自己完全忘了这回事。
"怎么办，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放学后，她趴在课桌上哀嚎。
祁言整理书包的动作顿了顿："需要帮忙吗？
""你会设计海报？
""不会。
"祁言诚实地说，"但可以帮你查资料。
"林小满眼睛一亮："那我们去图书馆找找灵感？
"接下来的三天，他们每天放学后都泡在图书馆，查阅各种艺术节海报的范例。
林小满画了十几张草图，都不满意，全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我觉得你昨天那张不错。
"祁言从垃圾桶里捡出一个纸团，小心展开。
"那个太幼稚了。
"林小满叹气，"学生会肯定看不上。
"祁言看着那张草图："为什么用星空做主题？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到的..."林小满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我爸经常带我去郊外看星星，说城市的灯光太亮，把星星都藏起来了。
我觉得...艺术节就像让被藏起来的星星有机会发光一样。
"祁言静静地听着，眼神变得柔和："这个想法很好。
""真的？
""嗯。
"祁言指着草图上的一个角落，"如果在这里加上音乐符号的剪影，再把这部分的色调调整一下..."林小满惊讶地看着他："你懂设计？
"祁言摇摇头："只是看过一些书。
"周五早上，林小满忐忑不安地把完成的海报初稿交到学生会。
下午课间，学生会主席带着几个干部来到教室，当着全班的面把她的作品批得一无是处。
"构图太乱，色彩不协调，主题不明确。
"学生会主席推了推眼镜，"这种水平怎么代表我们年级？
"林小满低着头，感觉脸颊发烫。
她偷偷瞥了一眼祁言，发现他握笔的手指关节发白。
"给你三天时间重做，"学生会主席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再不行我们就换人。
"放学后，林小满默默收拾书包，一句话也不说。
祁言罕见地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她收拾完。
"去操场走走吧。
"他说。
夕阳下的操场空无一人。
两人并肩走了一圈又一圈，谁都没说话。
最后，林小满在足球门框旁坐下，仰头看着渐暗的天空。
"我可能真的没有艺术天赋。
"她轻声说，"从小就这样，做什么都半吊子。
"祁言在她身边坐下："不是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没有。
"祁言转过头，目光认真，"你的画有生命力，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林小满愣住了。
祁言继续说："学生会的评价标准太死板，他们只在乎技术，不在乎灵魂。
""灵魂..."林小满重复着这个词，心跳突然加速。
"再试一次吧。
"祁言轻声说，"我相信你。
"暮色中，林小满看着祁言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
她重重点头："好，我再试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