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爸一席话听着倒像骂儿子的，梁萧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像在敲打自己，脸黑一阵白一阵的变了半天颜色，憋着口气的梁萧直接两手一摊：“既然这样就谁都别弄了，你们别那么看我，我不是炭，滤不了水。”
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那眼神有期盼有巴望，看得梁萧一阵不舒服，两手一伸，直接把一屋子人推出去：“我是来这度假的，不是来劳动改造的，冰刀不是没帮你们修，你们爸不都说了吗？滑滑就行，刀什么时候坏了也就不滑了。”
这话从栓柱爸嘴里出来，栓柱爸不觉得什么，可就那么阴阳怪气的从梁萧嘴里出来，老实巴交的农村人也听出了他的嫌弃，才缓过来点的脸当时又黑了，这次不是巴掌，直接连拖带拽的把儿子扯走了。
骂声渐渐传远，原本还站在那的几个家长觉得没趣，也相继扯着孩子走了。
莫名挨了这么一顿的梁萧心里憋着气，屋也不回了，直接扯了外套出门。
先前给杰叔的电话没通，他要问问他，究竟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他不想再在这待下去了。
他一来一回，匆匆忙忙的样子吓慌了陶婶，一个劲儿指示儿子让他拦住梁萧。
“梁萧，我们农村人说话直，有口无心的，他们错怪了你，你别和他们一样，婶给你包了苞米面年糕，贼香。”
“是啊。”陶金山单手拽着他，另外一只还有心思去够锅里的豆包。
他是那种靠两个豆包就能哄好的小孩子吗？梁萧横了袖口上那只宽大手掌一眼，执拗的语气总算缓和下来：“就出去走走，别搞得我跟要出门跳楼似的行不行？衣服贵，扯坏了你赔？”
陶金山吓得撒了手，“我不、我就是……”
“我想给杰叔打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
陶婶见他语气平静，想想心烦的时候打个电话给城里那位的确比他们会安慰人，便朝儿子摆摆手，“那快去快回，婶子替你把豆包在锅里熥着，等你回来正好吃。”
梁萧摆摆手，跨出了院子，算是回应。
小屋里，从东边过来的日光照在陶婶布满纹路的手上，她来回搓了搓，还是担忧，算算日子，梁萧在村里呆了快一个月了，也快腻烦了，也不知道他家的事杰叔处理的怎么样了。
北风同日光一同进屋，早上做饭攒下的热乎气眨眼功夫就没了，陶金山撂下门帘，搓搓手边安慰老娘：“放心吧，梁萧是个明白人，不会真生气的。”
儿子的话陶婶懂，可她就是莫名担心，毕竟城里人不比农村孩子，细皮嫩肉的经得起多大的事啊。
担心归担心，陶婶站了会儿还是回了屋，昨天她看着梁萧的旅游鞋有点薄，琢磨着给他纳副厚实点儿的毡底鞋。
炖蘑菇今天醒的早，早不知道跑去找哪家小母鸡唠嗑去了，被独自扔家的爱吃鱼自己一个猫没意思，窝在陶婶旁边看她倒腾针线边啃着嘴边的馒头，小猫叼不住东西，咬一口掉三块，已经穿好针线的陶婶捏着三块毡子比齐捏紧，就着小腿上下磕了几磕，飞扬的灰尘里，她瞧着小猫，也不知道长多久才能抓老鼠。
忙着做鞋，一时间忘了时间，等回神时日头已经当头明晃晃了。
中午了，梁萧还没回？
听了听屋外动静，除了自己那个傻儿子在院子里头忙活，压根儿没梁萧的声音。
“金山、金山！”陶婶慌了神儿，丢下才做了一半的鞋子小跑进院，“金山，别干了，梁萧呢？”
老娘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当即把陶金山吼愣了，他手拿米筛正在那往外捡米虫，这下米虫跑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梁萧？
是啊，梁萧呢？
“都这会儿了？”抬头看眼时候，他也慌了，一双大手不知安放的在身上来回摸着口袋。
“摸什么摸啊，还不快去找？”
陶婶一跺脚，陶金山终于稳下了心神，他一拍脑门：“他说是去打电话，我就去马叔那儿看看！”
“快点去！慢着点！”眼见陶金山跑得急了，没出门口人先被地上的石头绊歪了一下，陶婶是又急又气，一时间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是自相矛盾的。
爱吃鱼顺着门缝流出来，乍被冷风一吹，棕褐的毛顿时炸起，半个身子又原路退了回去，只剩下个脑袋留在外头看热闹。
陶金山一路狂奔的去了老马家，马叔在看电视，地方台播着刘老根，李宝库正对他媳妇吹嘘着自己的小蚂蚁力气有多大，马叔弓腰窝在炕头，边看边乐，冷不丁见个人冲进来，也是吓了一跳。
“金山，你咋不敲……”
“叔，没空多说了，梁萧，他来过吗？”
“来了，不过用了下电话就走了，咋了，真出事了？”
听说梁萧走了，陶金山也准备走，可再听马叔下句，他又收回了脚：“什么意思，什么叫真出事了？”
陶金山疾跑一路，到了这会儿脸是又青又红，加上一双瞪着的眼睛，上了年纪的马叔不禁朝后缩了缩：“我也说不准哈，就是他打电话时我听了一耳朵，好像有什么人被车撞了。”
“什么人？是我叔爷吗？”除了叔爷，陶金山再想不到梁萧会给哪个打电话。
叔爷把梁萧安顿在这，又在城里为了那个冰刀厂奔波，可以说叔爷是梁萧安心留在这的唯一理由了，如果叔爷真的出了事，梁萧不光无处可去，更加没了希望。
越想越怕，陶金山直接伸手朝马叔勾了勾：“电话！”
“没大没小，连叔都不知道叫了，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骂归骂，马叔还是从炕上蹭下了地，到电视柜前拉开玻璃门，从里头拿出那个大哥大：“省着点说话，都是我儿子充的话费。”
“来年我来你收苞米，对不起，叔，是我刚才急了。”陶金山拨着电话，等通的时候说着抱歉。
马叔摆摆手，又回了炕上接着看电视，显然没把这事放心上。
电视不知什么时候调成了静音，大辣椒和药匣子张牙舞爪的在掐架，一阵忙音后，电话终于通了，可让陶金山万万没想到的是，接电话的不是杰叔，而是个陌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