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停尸房的铁灰色柜台后头，指甲缝里还沾着香灰。
凌晨三点十七分，监控屏幕突然闪出雪花纹，玻璃柜里的纸扎新娘突然转了转眼珠。
"见鬼了。
"苏朗抓起鼠标猛戳，屏幕里映出纸人猩红的嘴角正在上扬。
那双描金的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金线绣制的嫁衣渗出暗红液体，在月光下凝成两行血泪。
更衣室的门突然吱呀作响。
"小苏啊，三号厅的棺材..."值班老头的声音从走廊飘来，带着浓重的痰音。
苏朗应声抬头，却见玻璃展柜里的纸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僵硬的关节发出咯吱声，绣花鞋踩在天鹅绒桌布上，碾碎了几颗供奉用的白珍珠。
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苏朗摸出手机想报警，屏幕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纹。
纸人的手指穿透玻璃柜，冰凉的指尖擦过他手腕，在皮肤上留下青紫指痕。
那具纸扎新娘的嫁衣彻底被血浸透，金线绣的鸳鸯变成两只掐架的黑无常。
"砰！
"三号厅的铁门被撞得凹陷进来。
苏朗抄起桃木镇尺冲过去，看见本该停放李老板遗体的水晶棺正在渗血。
棺盖缝隙里钻出缕缕黑发，缠住他的脚踝往棺材里拽。
透过血雾，他看见李老板的尸体正在融化，露出森森白骨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苍老的喝声震得耳膜生疼。
苏朗回头看见个穿藏青道袍的老者，手持桃木剑划出北斗阵图。
剑尖挑着的黄符无风自燃，灰烬里浮现出张惨白的女人脸。
陈玄陵一脚踹开棺材，李老板的尸身轰然倒地。
老道士咬破中指在掌心画出血符，桃木剑凌空劈下时，整具棺材突然长出无数人脸。
"这是借胎还魂的七星锁魂煞！
"陈玄陵甩出五帝钱，铜钱落地化作金光锁链缠住尸体，"小友可看清了？
"苏朗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这才发现尸体脖颈缠着七道红线，每根线上都挂着枚生锈的铜钱——正是李老板下葬时穿的"七星锁魂煞"。
纸扎新娘不知何时飘到尸体背后，染血的嫁衣裹住尸体天灵盖，两张脸在血雾中诡异地融合。
"快封棺！
"陈玄陵甩出道袍罩住尸体。
布料接触血肉的瞬间腾起青烟，隐约现出个穿寿衣的老妪在啃食棺材钉。
苏朗摸出镇尺按在棺盖上，铜钱剑突然发出刺耳鸣响，震得他虎口崩裂。
纸人的尖啸穿透耳膜。
苏朗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己躺在医院病床。
消毒水味里混着股腐臭，床头柜摆着碗黑乎乎的汤药，碗底沉着片带血的指甲盖。
"你小子命硬。
"陈玄陵提着黑皮包出现在门口，道袍下摆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七星锁魂煞不是谁都见得着的。
"苏朗刚要开口，病房突然陷入黑暗。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纸扎新娘正趴在窗台上冲他笑。
染血的嫁衣渗出黑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死"字。
更可怕的是，那双描金眼珠此刻正首勾勾盯着他，瞳孔里映出自己身后举着桃木剑的陈玄陵。
"别回头！
"老道士的暴喝在耳边炸响。
苏朗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分明看见陈玄陵的瞳孔里，倒映着纸人新娘腐烂的半张脸。
桃木剑破空而来，钉穿纸人的瞬间爆出腥臭黑血。
陈玄陵扯开道袍，露出胸口狰狞的刀疤："记住，鬼怪都藏在人的执念里。
"他抓起苏朗的手按在刀疤上，滚烫的疤痕突然蠕动起来，化作无数蠕虫钻进他掌心。
苏朗的阴阳眼彻底睁开了。
病床西周的墙壁渗出密密麻麻的人脸，那些半透明的面孔正随着他的呼吸开合。
陈玄陵甩出五帝钱封住门窗，在墙上画出北斗七星阵："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
"窗外传来唢呐声。
苏朗掀开窗帘一角，看见送葬队伍抬着口贴满符咒的黑棺经过。
纸扎童男童女的面孔突然转向他，嘴角裂到耳根。
队伍最前头撒纸钱的道士抬起头，赫然是三天前吊死在停尸房的李老板。
"这是阴间来收魂的。
"陈玄陵往他手里塞了把铜钱剑，"明日寅时，去城隍庙找白九姑取拜师帖。
记住，别让纸人看见你的影子。
"凌晨西点零八分，苏朗站在城隍庙残破的朱漆大门前。
香炉里插着三根倒立的线香，供桌上的苹果长满霉斑。
他刚摸出拜师帖，身后突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
穿红旗袍的女人背对着他梳头，铜镜里映出的却是张腐烂的戏子脸。
她手里握着的不是梳子，而是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刀尖正抵在自己喉咙上。
"小道士，"女人转过身时，脖颈断口处喷出黑血，"白九姑收了个好徒弟呢。
"她掀开旗袍下摆，双腿竟是两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婴孩，脐带缠着块泛黄的生辰八字牌——正是苏朗自己的出生时辰。
庙门轰然关闭。
陈玄陵的声音从牌位后传来："现在知道为何要学镇魂术了？
"老道士掀开供桌，露出下面成堆的判官笔残骸，"第十三层阴墟要醒了，而你，是唯一能修补阴阳裂缝的..."话音未落，整座城隍庙开始扭曲变形。
墙壁渗出黑血，神像的眼珠纷纷掉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监控摄像头。
苏朗摸到口袋里的桃木剑正在发烫，屏幕上跳出新消息：您有新的订单待处理物品名称：替身纸人（生辰：庚辰年庚辰月庚辰日生）寄件人：第十三层阴墟管理处陈玄陵的道袍突然燃起青火，他在火中化作漫天纸灰。
苏朗跪倒在地，看着自己掌心浮现出与纸人新娘相同的血色纹路。
窗外送葬队伍的唢呐声更响了，这次抬着的棺材盖上，赫然刻着他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