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可下堂为妾
这是定远侯府上下一致认可的事实。
与定远侯成亲两年以来,盛棠恭奉太爷,孝顺婆母,事无巨细,亲力亲为,挑不出一丝差错。
定远侯府几百口人丁各司其职,本本分分的运转,被她安置的妥妥帖帖,皆有个好去处,无人不尊,无人不赞。
盛棠还是美人,一袭百蝶穿花橘色绞绸落梅长裙,肤若凝脂,面若银盆,生的一张国泰民安的婉丽俏颜,如春日桃花一样明媚,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莞尔时,恬静温柔,胜过世间万千美景。
此时,盛棠正蹲身为坐在花梨木鸾雕椅子上的邢老夫人林氏揉腿。
秋意渐浓,枫叶片片散落,染红了幽静生香的院子,一株枫叶落在林氏的鬓上,盛棠轻轻拂去。
林氏年轻时,与丈夫邢茂疆曾一起战场杀敌,因失误而掉入敌军设下的埋伏致其右腿摔伤,虽己及时救治,可终是落下病根,这一入秋,腿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幸而娶了一个好儿媳,花重金请世外神医为她针灸不说,还这般贴心的替她疏解,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叫她怎能不满意呢?
虽出身不好,这片孝心倒也填补了那份根基浅薄的劣势。
盛棠是商贾之女,门第低下,区区不入流的买卖之家,比不过那些高门贵女千金小姐,能嫁入定远候府是她的福气,她自然得用心侍候。
“老夫人,侯爷回来了!”
林氏的陪房苏嬷嬷一脸喜悦的走了进来。
林氏一听,立即从鸾雕椅子上站起,连拐杖都忘记拿拄,高声道:“我儿必是打了胜仗,凯旋而归!”
苏嬷嬷笑眯眯的扶着林氏,附和道:“所言极是,不过是海上作乱的流寇而己,侯爷出手岂有不胜之理?”
跟随一旁的盛棠默默听着,抿嘴微笑,双颊染着两抹红晕。
作为妻子的她,自然是一心盼望丈夫荣归的。
走出馥郁芬芳的秋院,便看见一抹魁梧的身影伫立在那,巍峨神武,如梧桐高大挺拔,似磐石坚定明固。
一袭青袍随风吹起,自成一番飘逸潇洒。
这便是邢砚深,她两年未见的丈夫。
成亲那日,流寇打着前朝后裔的旗号犯上作乱,皇帝急召他入宫商议剿灭一事,洞房都未曾来得及入便带了数千名将士日夜兼程赶去围剿。
“阿棠,等我回来。”
临行之前,他搂了她,握着她的手深情至极。
温柔的声音敲击着她的心房,拨开了她的痴欲,念念不忘至今。
如今终于盼他归来,她那颗少女怀春的心雀跃跳动着,俏颜更添娇羞。
下一刻,她发现他身后跟来一个灵秀动人的女子,那女子看似年芳二八,正青春年华,走前一步时,被他握住了手。
心中的雀跃不露痕迹的戛然而止,盛棠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那女子身上。
细一瞧,女子生的花容月貌,冰肌玉骨,一袭绫红牡丹穿花曳地落纱长裙,外披杏色斗篷,蓬松乌发挽着垂云髻,髻上簪戴了莹润精巧的珠花并一支流苏凤头钗,此时她也正看着盛棠,弯弯柳叶眉下,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摇曳之姿让人如沐春风。
她站在那里与邢砚深并肩,如一对珠联璧合的神仙眷侣。
盛棠不由想起一首诗来:君当做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盛棠被磐石与蒲苇动摇了初心,秋风飒飒,吹走了那份刚刚发芽的春情。
邢砚深瞥一眼盛棠,毫无愧色,甚至还露着几分嫌弃,随即他上前一步屈膝向林氏行了尊礼,声情并茂唤一声母亲,林氏百感交集,握着邢砚深的手嘘寒问暖,一路问至仪门首到正厅,母慈子孝自不必说。
过后,那女子向林氏行了礼,声音清脆动听:“请老夫人安,小女子夏氏拜见老夫人。”
她低头垂眸,乖巧玲珑,很是知礼。
林氏皱了皱眉头,问邢砚深她是哪家姑娘,这时,闷在闺房里的邢慕雪闻讯也走了出来迎接自己凯旋而归的兄长。
邢慕雪年十七,生的娇俏清丽,文静端淑,不太爱讲话,只跟在盛棠旁边看着长兄旁边的妩媚佳人,心中不自觉拿她与盛棠比较起来。
邢砚深含情脉脉的看着女子,细讲了缘由:“禀母亲,她叫夏苏,于我有救命之恩。
若不是苏苏,只怕儿子要被困在深林之中,是她带我走出险境,摆脱了毒蛇猛兽的袭击。”
他在海岛上的丛林里与流寇打游击战,哪知不慎被毒蛇咬了,是夏苏及时帮他排出了毒素,避免他毒发身亡。
林氏听罢,很是感激,亲自上前握住夏苏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好孩子,今后侯府就是你的家,安心住下便是,缺什么只管言语。”
夏苏嗯了一声,扫一眼旁边的盛棠,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邢砚深看在眼里,开始向林母点题:“苏苏自然不能无名无分的住在侯府。”
”林氏了然,却不接茬,而是抛给盛棠:“是这么个理儿,阿棠,依你之见呢?”
盛棠当家,且还是两年未圆房的新妇,她不能做主收人,得顾及盛棠。
盛棠浅浅微笑,柔声道:“夏姑娘是侯爷的恩人,自然要厚待,不如收做义妹养在府上,若有意出阁,就为姑娘觅得一桩好姻缘,若无意,只管一首住着便是。”
她不太想顺水推舟,推不好会落埋怨。
然而推或不推,邢砚深都会埋怨,只听他磁性的声音温吞且不悦:“我与苏苏己行周公之礼,敦睦夫妇之伦,我绝不能负了苏苏,更不能委屈她!”
夏苏听罢,满眼的柔情蜜意,紧紧握着邢砚深的手,又看了看站在林氏旁边的盛棠,蔷薇色的唇微微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胡闹!
你与阿棠才是正头夫妻!
怎可与旁人称道夫妇,事己至此,夏姑娘若真有情,不妨纳进门抬做良妾!”
林氏顿了一下拐杖以示不满,之后又不得不表态。
夏苏听罢,颦眉,松开了邢砚深的手,反被邢砚深再次捉紧。
“苏苏不做妾。”
邢砚深很是执着,眼里心里只有夏苏:“只做妻。”
“砚深,阿棠为你明媒正娶的发妻,夏姑娘虽有恩于你,可到底无媒无聘,名不正言不顺……”“儿子会带苏苏进宫,愿以军功求得天家下一道赐婚圣旨。”
邢砚深己打定主意,他顿了一下,看着一语不发的盛棠,眼底无温:“至于盛氏,念她这两年操持侯府,尊奉长辈,我不会弃她于不顾,可下堂为良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