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丝绸坊的朱漆大门前己挤满***的织工,领头的老匠人攥着退回来的云锦,指节发白。
"三小姐请看!
"老匠人抖开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缎,"这缠枝莲纹样是照着陈掌柜给的图样织的,他们偏说少了三片花瓣!
"秦墨伸手抚过锦面,指腹在某个花纹转折处微顿。
晨光斜照下,丝线折射出异样的光泽。
"这金线用的是库房新进的货?
"他忽然问道。
"姑爷怎知?
"老匠人愕然,"上月大姑爷说城西刘记金线便宜三成..."苏雨柔猛地转头,杏眼里泛起寒意。
秦墨己蹲下身,从袖中取出火折子。
跳跃的火苗凑近金线时,本该璀璨的金色竟泛起青灰。
"掺了铜粉的金线遇热变色。
"秦墨吹灭火苗,"陈掌柜要的是能在寿宴烛火下流光溢彩的云锦,这般货色,自然要退货。
"丝帛撕裂声骤然响起,苏雨柔将锦缎摔在地上:"赵鸿志!
他竟敢在原料上做手脚!
"绣鞋碾过金线时,她忽然踉跄——通宵查账的虚弱终是压垮了强撑的镇定。
秦墨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肢,鼻尖掠过淡淡的沉水香。
这个总是冷若冰霜的女子,此刻在他臂弯轻得像片羽毛。
"三小姐不妨先回府歇息,此处交给我。
""你?
"苏雨柔挣开他的手臂,眼底的怀疑刺得人生疼。
秦墨不答,转身吩咐老匠人:"取三个月内所有进货单来。
青竹,去城东王记金铺买三钱足金线。
"他解开腰间玉佩递过去,"就说秦府故人求见王掌柜。
"苏雨柔瞳孔微缩。
那玉佩她认得,是前朝宫廷样式。
这个看似落魄的赘婿,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账房内,秦墨对着堆积如山的货单勾起冷笑。
赵鸿志的手段堪称精妙——每次只在关键原料掺三成次品,账目却做得天衣无缝。
若非他前世见惯上市公司财务造假,恐怕也要被这古人的智慧糊弄过去。
"姑爷,王掌柜亲自送金线来了。
"青竹的声音带着喘息。
门外站着个精瘦老者,见到秦墨的玉佩时浑身剧震:"公子竟是...?
""故人之后。
"秦墨截住话头,"今日请王掌柜来,是想请教这金线掺假的把戏。
"他将掺铜的金线推过去,"可能看出是哪家的手艺?
"王掌柜对着烛火细看半晌,忽然冷笑:"城南张记熔金的焦炭味里总带着松香,除了他们,江宁府没人用这种掺铜手法。
"窗棂忽然轻响。
秦墨猛地推开窗,只见一道黑影翻过院墙。
他却不追,反而慢条斯理地收起证物:"告诉三小姐,明日辰时带人去陈记布行。
"***次日清晨,陈记布行后院。
赵鸿志的心腹管事正将一箱箱银锭搬上马车,忽然大门被踹开。
晨光中,秦墨披着玄色大氅缓步而入,身后跟着二十余名手持棍棒的苏府家丁。
"秦姑爷这是何意?
"管事强作镇定,靴底却悄悄碾碎一片落叶——这是给暗处弓箭手的信号。
"陈掌柜昨日收了我苏家三倍赔偿金,今日该连本带利还回来了。
"秦墨抚摸着案几上的算盘,"利息嘛...就按大胤律法,月息六分如何?
"暗处传来弓弦轻响的瞬间,秦墨突然掀翻桌案。
箭矢钉入木桌的同时,他袖中飞出一道银光——王掌柜特制的金线缠住管事脚踝,猛地发力。
管事栽倒在碎银堆里时,大门外传来马蹄声。
苏雨柔一袭绯红骑装策马而来,手中马鞭卷着本蓝皮账册:"赵鸿志与陈记往来的暗账,秦姑爷要不要看看?
"秦墨俯身从管事怀里摸出个玉牌,上刻"周"字。
他转头对苏雨柔轻笑:"三小姐现在相信,昨夜的黑衣人不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杀这个管事的?
"苏雨柔望着满地银箱,突然发现每箱底部都印着户部的官印。
她终于明白,这场看似寻常的商业纠纷,底下涌动着何等凶险的暗流。
"接下来怎么办?
"她下意识问道,话出口才惊觉自己竟在询问这个赘婿的意见。
秦墨将玉牌收入袖中,眼底掠过寒芒:"烦请三小姐将今日所得银钱,全部换成粮食。
"他望向北方阴沉的天空,"要变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