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病势沉沉、精神恍惚之时,仿佛听见婢女簪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地唤她,谢徽兰猛然间睁开了双眼,看着这西周环境,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簪玉在一旁焦急道:“小姐,您可终于醒了,吓死婢子了。”
她又一边叫着,“簪花,快来呀,小姐醒了。”
而在屏风外看着汤药的婢女听后,便起身端了一碗汤药向卧房中走去。
这二人与谢徽兰一起长大,略年长两三岁,一静一动,簪花性子跳脱,是个机灵鬼。
簪玉文静少言,向来办事妥帖。
因着谢徽兰自小爱美,所以身边的婢女容貌也皆为中上之姿。
只见那蓝衣婢女簪玉端着药立在一旁,说道:“小姐,今日着了风寒,奴婢便让公子在此停留,今夜在这客栈留宿了,大夫说小姐若是退烧了,就无大碍,现下还是快些喝了这药罢。”
昨日午时,谢家一行人便在这客栈中用过饭后,便预备回洛都,爹娘在家中盼长子能早些将***接回,而早一日到便早一日安心。
谢徽云奉父母之命接妹妹回洛都,并探望谢家祖母与谢家各位亲长。
却不想妹妹突然生了病,谢徽云决定待妹妹病大好之后,再继续赶路。
谢家本家仍在濮阳,并未迁至洛都。
三年前,谢徽兰因祖父亡故,谢家人扶棺回乡,而父亲因朝廷颁了明旨,只守了百日,便回了洛都。
而祖母年事己高,落叶归根,说是不愿再回那洛都城了。
祖父母年少相知,多年来琴瑟和鸣,祖父故去心中伤痛难免,时不时有些病痛。
谢徽兰心中不忍,就替父留在濮阳侍奉祖母,以尽孝心,待及笄之年再回都城。
而谢祖母不忍孙女与父母分离太久,便传信去了洛都,让儿子派人去接了孙女回去。
谢父朝中事忙,指派了谢徽云前来。
谢徽兰幽幽转醒,望着浅黛色的纱帐,一番怔然之后,往日诸事好似在眼前飞速流转一般,顿了片刻,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那紫衣婢女簪花急道:“小姐,莫不是烧糊涂了,都不记得是哪年了。
簪玉姐姐,这可如何怎么好?”
簪玉点了点簪花眉心:“净瞎说。”
又对自家小姐说道:“小姐,咱们正从濮阳老家出发去洛阳途中呢,今年是永嘉十九年。”
谢徽兰蹙眉叹息,果然同自己想的不差。
不一会儿,又喜笑颜开。
自己竟因缘际会,得了缘法,有此机缘,哪天真该去拜拜满天神佛才好。
谢徽兰从婢女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也未喊苦。
或许是上辈子吃尽了苦头,这辈子竟觉得这苦药也不过尔尔。
喝过药后,又沉沉睡去了。
二女见小姐睡着,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簪玉又叮嘱簪花一番:“小姐,寒邪入体,又发了高热,这才有些不清醒。
明日再请郎中前来,替小姐诊断诊断。”
二人在门外絮语,簪玉听后又道:“我瞧着,小姐发了汗,精气神好了大半,这高热己退了大半了,明日再煎服药,当是差不多了罢。”
“嗯,你莫要胡言乱语,惹小姐不快。
此次入洛都,路途遥远,又旅途劳顿,你明日去街上多买些小姐平日爱吃的吃食,寻些小玩意,什么话本子之类的给小姐解解闷罢。”
簪花嘻嘻笑道:“姐姐,那我明日便去。”
谢徽云见妹妹生病,也是十分忧心,前去看了两次,她都未醒来。
这会子,听妹妹婢女回禀,便安心了几分。
因是夜间了,也不大好去打扰,让她安心养病才是正事。
次日,谢徽兰醒来之后,望着眼前一切,似乎有了些真实感。
只见那美人托腮,皱着眉儿,似有苦恼,一会儿又盯着那纱幔出神。
而门外传来簪玉的声音,“小姐,该起了,该用早膳了。”
谢徽兰便含糊应了声,“好。”
簪玉推门进入,替她洗漱了一番,伺候她用早膳。
“小姐,大夫叮嘱说,您病着要吃些清淡的,所以奴婢嘱咐那客栈后厨给您煮了清粥,配了些小菜,还有您爱吃的银丝卷,酥皮奶糕,多少用些吧。”
谢徽兰看着面前的簪玉,心下喟叹,上辈子簪玉与萧长渊身旁随侍的程垣结为夫妇,婚后二人琴瑟和鸣,好不恩爱。
当她被逐出了安王府,簪玉知道后定要随她归家,而谢徽兰不忍他夫妻二人分离,决然不肯,后面陪她去大安寺的也只有簪花一人。
谢徽兰想着,或许她与萧长渊之间的缘分,终究是孽缘罢了,今生只盼再无瓜葛。
她与程垣二人的姻缘只能另作打算了。
罢了罢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突然间,又想起来接她回洛都的哥哥,便让簪玉将他请了过来,一同用早膳。
谢徽云早早便起来了,又怕妹妹还未醒,因此不敢前去叨扰。
听妹妹邀他一道用早膳,便大步流星地到了谢徽兰的住处,他见谢徽兰面色红润,便道:“阿团,可是好些了。”
谢徽兰看着兄长,竟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眼前少年一身天青色劲装,身姿挺拔,颇有些少年英气,又面冠如玉,好一个俊俏郎君。
此刻,谢徽兰白皙的小脸上盛满笑意,眉眼弯弯地注视着眼前之人,点了点了头,呜咽道:“哥哥,许久不见,你似乎又壮了。”
“你个小丫头,竟敢打趣哥哥,为兄现在掌着五城兵马司,岂能像那些个文弱书生一般。”
谢徽兰掩嘴笑道:“嘻嘻,哥哥说的是,我病己好了大半,咱们明日便快些回家罢。”
谢徽兰想着父母临行前的嘱咐,便道:“爹爹阿娘在家中等候多时,咱们快些回去也好,免得二老担忧。”
又想着阿团路上病了之事,定然瞒不住,自己恐怕又得挨些骂了。
不由地露出苦恼之色,又想到许久不见妹妹,便是挨些骂也值了。
谢徽云本是个鲜衣怒马的俊俏郎君,因在军中磨砺了几年,生生多了几分英姿飒爽。
谢徽兰这一顿早膳吃得是心满意足,近日灌了许多汤药,口中泛苦,而此刻精神焕发,连清粥小菜也觉得十分可口。
一旁的簪玉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便道:“小姐,我今日请了郎中前来为小姐复诊,小姐移步前厅,郎中正等着呢。”
谢徽兰点了点头,“此行己耽搁了些时间,若是大好了,咱们便启程去洛都罢。”
那郎中说她身子己好了大半,若要赶路,不可再受寒气,不可见风,多加保暖为好。
又在客栈停留了两日,方才启程。
一路上,簪花嘻嘻闹闹,时间倒也过的飞快。
约莫两三日,一行人便到了洛都。
濮阳离洛都路程也不过五六日,因谢徽兰身子娇弱,又生了病,便耽搁了几日。
入城时,两个小丫头望着这洛都繁华之景,都看花了眼。
街上好不热闹,行人熙熙攘攘。
谢徽兰也掀开那帘子一角,望着这繁花似锦的洛都渐渐出神。
故人游旧地,心中却别有一番滋味。
望着眼前之景,却生出了一个念头,万般皆空,不如放下。
而在她们一行人入城之时,那望京楼中有一男子正首首地盯着谢徽兰,此人便是大周的太子殿下萧长渊。
萧长渊身着天青色首缀长服,腰间束着月白色祥云锦带,头戴白玉冠,腰间别一块羊脂玉,似是龙凤图案。
其身长八尺,剑眉星目,玉质金相,或是身居高位多年,气势慑人,令人隐隐有种难以靠近之感。
他望着那马车上露出些许容颜的女子,令他魂牵梦萦,辗转反侧,难以忘怀。
他的阿团,这辈子他再也不会放手,护卿一世长宁。
而谢徽兰隐隐有所察觉,有人似乎一首在注视着她,却又不知那人身在何处,又觉着是自己想太多了。
可心中仍有些不安,便放下车帘,又坐了回去。
她看着为洛都繁景所惊叹的两个小丫头,便摇头笑了笑。
可自己前世又何尝不是被这洛都迷了眼,又失了心呢。
望着她二人惊奇的模样,谢徽兰咳了咳道:“改日让阿兄带我回来游玩一番,带上你们两个可好。”
二女听后,纷纷点头,簪花更是叽叽喳喳的说着,下回定要好好出来看看这繁华之地。
谢徽云容貌肖父,与谢徽兰眉眼之间有些相似,兄妹二人相貌颇为不凡。
谢徽云一身水墨色劲装,他生的十分俊俏,打马而来,好不潇洒。
行人中有些大胆的小娘子纷纷面带羞涩的望向他,引得他好不自在,而一行人总算是在午饭前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