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了,许亦随意地将书包扔到了沙发上,刚打开洗手间的门便看到了一地的玻璃残渣。
“昨天忘扫了吗?”
他瞅了瞅自己指关节上的血痕,无所谓地将手垂落,利落地扫尽了地上的碎片。
回到客厅,他的眼睛扫过父母生前为他祈福的佛像,许亦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恶心,他捧起了那座佛像,很沉,被他猛地扔进了垃圾桶。
“砰!”
一声闷响,不用想也知道那个雕像裂成两半了,许亦觉得那声音悦耳极了,可沉默半晌,便叹息一声去洗澡了。
换好衣服他便出门了,不得不说,不被看管又有保障的生活真的很惬意,他去了常去的酒吧。
霓虹灯闪烁,窗外被晕染成灰蒙蒙一片。
“您的黑啤。”
服务员将一杯浮着泡沫咖啡模样的酒水放到桌上。
很嘈杂,西周充斥着男人粗犷的笑声和男女互相灌酒的嬉笑。
“许亦,又一个人来喝酒啊。”
他抬头,一个男人己经坐到了他的对面,脸上微笑着,拉扯着瞳孔下的缕缕皱纹。
“王哥。”
许亦扯出一个笑容,这人全名叫王晟,是他在酒吧遇到的大叔,见他几次都一个人喝闷酒,便自来熟地和他聊了起来。
“黑啤口感是不错,但是太苦了,尝尝鸡尾酒吧,比如莫吉托。”
他顿了顿又道:“嗯…长岛冰茶也可以,妹子都喜欢这些。”
“要不哥帮你介绍几个,你长得也不差,那些女孩儿大概都喜欢你这款的。”
王晟左右推着自己手围的那杯黑俄罗斯,笑着看他。
“不用啦,女人很麻烦的。”
许亦不明白王晟为什么对一个才见几次面的晚辈这么关心,中年人对青年的引导欲?
“你好歹是个带把的男……”话没说完,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便缠上了王晟的肩膀,眼神引诱地盯着他,娇声道:“王哥,你都不来找我了。”
说实话,语气让许亦感到有些不适。
“不是和那些小年轻玩的好好的吗?
想到我了?”
王晟半推半就道。
“呵呵呵,他们哪有你有意思。”
女人又转头看向许亦问:“王哥,这个帅哥谁啊,你小弟?”
真够***的。
许亦在心里摇头,谈不上讨厌,但心底总归有些抗拒。
“这你别管,找别人去,你王哥有事现在。”
王晟笑骂地推开女人。
许亦发现她的眼神几乎瞬间就变得幽怨起来。
“好吧,那下次记得约我噢。”
话罢,便扭着腰转身走了。
“你的马子?”
许亦眼神中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笑。
“去去去,怎么想的你王哥。”
王晟抓起眼前的咖啡味伏特加便灌向口中。
黑俄罗斯,比伏特加度数低一些,有比较浓的咖啡香气,许亦严重怀疑眼前人是一个996的社畜来酒吧消遣的。
“话说你不是还在念书吗?
学得怎么样?”
高度酒一饮而尽,他说话却还清清楚楚的,许亦没有烂醉过,他时而觉得那些发酒疯的都是装的。
“不好不坏吧,维持住的话未来也有书上。”
他很平淡地陈述着。
“那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你这样年纪的总不至于遁入空门吧?”
王晟叫来服务生又上了杯酒。
说没有是假的,他的脑海中时而会闪过纤细的身影,眼中浮现深邃的瞳孔,夕阳下的缕缕发丝,但他不相信这些,他认为这些都出于生物的本能,毕竟河流流淌也需要倾斜的沟渠。
“有吧。”
“那去追啊。”
好像每个被得知有喜欢的人的人都会被怂恿着前进,不论成败。
“没意思。”
王晟听不懂这句“没意思”,但并没有深究,话聊得深会把双方推远。
“之前几次没向你要联系方式,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话罢,王晟不由分说地将一块硬纸片塞到许亦手里。
“别醉得太深,我先走了。”
许亦目送着他离开,将纸片塞进口袋,望着不剩多少酒水的杯子发了会呆。
出了酒吧,除去身后的狂欢,路面只是时不时闪过几声发动机的嗡鸣,许亦感到后颈传来丝丝凉意。
“下雨了么?”
雨滴砸在路面上,从几点痕迹蔓延成一片。
离家还有一段路要走,总不能淋着雨回去吧。
许亦不得不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把伞。
伞还没打开,雨势己经变得拥挤,打湿了他的肩膀,好在还留着几分醉意,就当是醒酒了。
密集的雨幕淹没了路灯,白炽的光下一片氤氲,湿润的空气扑面,大雨令朦胧的城市添了几分色彩,许亦的裤脚被水花浸湿,他很喜欢这个感觉,说不上来的感觉,是飘飞的水汽落到睫毛。
恍惚间便到了家门口,从窗户看,屋内亮着灯。
“奇怪,我明明关了灯的。”
许亦疑惑了,难不成进贼了?
他又摇了摇头,哪家小偷这么不专业,偷东西还带开灯的。
犹豫片刻,还是抓上了门把手,进门后第一眼便看到一个人躺在沙发上。
许亦愣了片刻“嗯?”
那人抬头看他,少女脸上平静,漆黑的眸子带着审视。
“这么晚回来,出去干什么了?”
少女站起身子。
许亦认出来了,这人是小时候自己被寄养的人家的女儿,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
“木淮舟?
你怎么来了?”
女孩身着一件长袖白衬衫搭着深黑的过膝半身裙,淡漠的面庞警告着生人勿近。
“不欢迎么?”
女孩向他走来,胸前吊坠摇晃。
“叔叔阿姨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许亦的酒意还未散去,脸上还留有一抹红晕。
“他们的心思我怎么知道。”
木淮舟摆摆手又皱眉:“你喝酒了?”
“怎么了?”
“没什么,不打算帮我布置房间吗?
还是让出你的房间?”
许亦笑了,他感到有些无语:“你倒是不客气,话说你来这干什么?”
“不知道我爸妈脑子抽什么风,把我转学到这里了。”
“你什么时候成乖乖女了?”
许亦边说边到桌边盛了杯水,酒劲过后总有些口干舌燥。
“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木淮舟的语气染上烦躁与不耐。
和记忆里一样,脾气跟外面的野猫似的,逗几下就弓起背脊呲牙,使唤人却一点不含糊。
许亦撇撇嘴,好歹在人家那住了挺长时间,主动示弱道:“客房大晚上的不好整理,你睡我房间吧。”
话罢,便见她拖着行李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默默关上灯,许亦瘫软地躺在沙发上,他看到了星空,想到了啃着面包的哲学家,见到了海底两万米苦逼的海绵。
“真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