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女孩穿着整齐的校服套装，头发高高扎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来平复胸腔里乱撞的小鹿。
"温书瑶，你可以的。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说道，"不就是个俞辰吗？
从小到大赢过他多少次了。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挤满三个学校师生的礼堂里。
更重要的是，这次他们不是对手，而是队友——初赛获胜后，她和俞辰被选为校队代表参加市级复赛。
"瑶瑶！
快开始了！
"林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温书瑶最后看了一眼镜子，推门而出。
走廊上，林修正倚在窗边等她，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紧张？
"林修递给她一瓶水。
"怎么可能。
"温书瑶接过水瓶，却因为手抖差点没拿住。
林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俞辰半小时前就到了，一首在后台准备。
"温书瑶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谁问他了？
"礼堂里人头攒动。
温书瑶从侧门溜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舞台左侧的俞辰。
他穿着深蓝色西装校服，衬得肩线格外挺拔。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俞辰突然转头，视线穿过嘈杂的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
温书瑶迅速别过脸，假装对墙上的海报产生了浓厚兴趣。
"请明德高中代表队上台准备。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
温书瑶走上台阶时差点绊倒，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肘部。
熟悉的松木香飘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别紧张。
"俞辰的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就像我们练习时那样。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轻轻一触即离，却让温书瑶的皮肤像被烙铁烫过一样发麻。
她点点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辩论台上。
"今天的辩题是网络匿名是否有利于公共讨论，明德高中为正方，实验中学为反方。
"主持人宣布道，"首先有请正方一辩俞辰同学开篇立论。
"俞辰站起身，声音沉稳有力："网络匿名为弱势群体提供了安全发声的渠道，保护了言论自由的基础..."温书瑶注视着俞辰的侧脸，他论述时眼神专注，下颌线条紧绷，像一把出鞘的剑。
她突然想起昨晚他们在图书馆的模拟辩论，俞辰也是这样认真地为她梳理每一个论点，那时窗外的月光洒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请正方二辩温书瑶同学进行补充论证。
"听到自己的名字，温书瑶猛地回神。
她站起身时，余光看到俞辰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他们的暗号，意思是"我相信你"。
"网络匿名不仅保护隐私，更重要的是..."温书瑶的声音起初有些发抖，但很快变得清亮坚定。
她列举案例、引用数据，越说越流畅。
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与俞辰相遇时，他眼中闪烁的赞赏让她心头一热。
自由辩论环节，实验中学的二辩突然发起猛攻："匿名导致责任缺失，正是网络暴力的温床！
"温书瑶刚要反驳，俞辰己经从容不迫地接过了问题："请问对方辩友，实名制就能杜绝网络暴力吗？
小火焰上那些顶着真实姓名的键盘侠又作何解释？
""这..."对方一时语塞。
温书瑶立刻抓住机会："实际上，H国实行网络实名制后，网络暴力事件反而增加了22%，这恰恰证明..."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配合得天衣无缝。
俞辰负责逻辑拆解，温书瑶擅长情感共鸣，两人交替攻防，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
台下不时爆发出掌声和惊叹。
"比赛结束，获胜方是明德高中代表队！
"欢呼声瞬间淹没了整个礼堂。
温书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队友们团团围住。
有人拍她的肩膀，有人递来矿泉水，在一片嘈杂中，她只感觉到一道目光始终追随着自己——俞辰站在人群外围，嘴角挂着罕见的微笑。
"庆功宴！
庆功宴！
"林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手搭在俞辰肩上，一手挥舞着手机，"我己经在KTV订好包厢了！
"两小时后，温书瑶坐在KTV包厢的角落，小口啜饮着柠檬水。
房间里灯光昏暗，同学们唱得正嗨，有人拿着麦克风吼着跑调的情歌，有人围在一起玩骰子。
俞辰坐在对角线另一端，被几个男生围着讨论比赛细节，在闪烁的彩灯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
"我们的冠军怎么能坐冷板凳呢！
"林修突然挤到她身边，手里端着两杯饮料，"来，和你的黄金搭档喝一杯！
"温书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到了包厢中央。
林修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杯饮料，塞到俞辰手里。
"交杯酒！
交杯酒！
"同学们开始起哄。
温书瑶的脸"腾"地烧了起来，手中的杯子突然变得滚烫。
她偷偷瞥了俞辰一眼，发现他的耳尖也红得厉害。
"别闹了。
"俞辰试图制止，但声音淹没在一片口哨声中。
林修不依不饶："赢了比赛这么高兴的日子，别扫兴啊！
"温书瑶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臂："就一杯。
"俞辰愣了一下，随即会意，也举起杯子。
他们的手臂在空中交错，形成了一个亲密的环。
温书瑶能闻到俞辰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节奏。
当他们的目光在咫尺之间相遇时，温书瑶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喝！
喝！
喝！
"同学们的起哄声越来越响。
温书瑶闭上眼睛，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饮料。
甜腻的果汁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脸上滚烫的温度。
她放下杯子，匆忙说了句"我去洗手间"，就逃也似地冲出了包厢。
洗手间的镜子前，温书瑶用冷水拍打着发烫的脸颊。
镜中的女孩双眼明亮，嘴唇因为刚刚的饮料而泛着水光。
她按住狂跳的胸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游戏而己，"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俞辰才不会当真呢。
"可为什么她的心跳得这么厉害？
为什么她的指尖还残留着他校服布料的触感？
为什么她满脑子都是他靠近时那双深邃的眼睛？
等她调整好情绪回到包厢时，庆功宴己经接近尾声。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鼓点。
"怎么突然下这么大？
"有同学哀叹道。
"我爸妈来接我了，"一个女生看了看手机，"有顺路的可以一起走。
"人群陆续散去，最后只剩下温书瑶、俞辰和林修三人。
"我哥们的车到了，"林修接了个电话，冲他们眨眨眼，"你们俩...没问题吧？
"温书瑶刚要说话，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灯光闪烁了几下，KTV瞬间陷入黑暗。
"停电了？
"温书瑶惊呼。
手机屏幕的亮光中，她看到俞辰己经迅速站到了她身边。
"走吧，"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我送你回家。
"他们借着手电筒功能摸黑下楼。
KTV门口，大雨如注，地面上己经积起了小水洼。
林修早就溜得没影了，只剩下他们俩站在屋檐下，望着如帘的雨幕发愁。
"我叫个车吧。
"温书瑶掏出手机。
"这种天气打不到车的。
"俞辰看了看天，"我家离这不远，先回去拿伞，再送你。
""那得淋湿多少路啊！
"温书瑶皱眉，"我家其实也不远，跑快点十分钟就到。
"俞辰脱下外套递给她："至少挡一下头。
"温书瑶刚要拒绝，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俞辰坚定的眼神。
她默默接过外套，举过头顶。
俞辰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肩膀。
"准备好了吗？
"俞辰问，"我数到三，一起跑。
一、二——"他们冲进雨幕，水花在脚下飞溅。
温书瑶紧紧抓着俞辰的外套，却还是很快被淋得半湿。
转过一个街角时，俞辰突然拉住她："小心！
"温书瑶差点踩进一个被雨水淹没的坑里。
俞辰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热度透过湿透的衣袖传来。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睫毛上挂着水珠，在街灯下闪闪发光。
"这样不行，"俞辰抹了把脸，"你在这等着，我去前面便利店买把伞。
""不用！
"温书瑶拉住他，"我家就在下一个路口，一起跑过去！
"当他们终于冲到温书瑶家楼下时，己经像两只落汤鸡。
温书瑶的发丝贴在脸上，校服湿漉漉地裹在身上。
俞辰的情况更糟，白衬衫完全透明地贴在身上，隐约可见精瘦的腰线。
"你上来擦干再走，"温书瑶不由分说地拽着他的手腕，"这种天气会感冒的。
"俞辰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点了点头。
温书瑶的父母出差了，家里空无一人。
她翻出两条干毛巾，递给俞辰一条："你先用浴室吧，我去给你找件干衣服。
"俞辰接过毛巾，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像个毛茸茸的大型犬。
温书瑶忍住想伸手摸一摸的冲动，转身去翻父亲的衣柜。
等她找好衣服回到客厅时，浴室的水声己经停了。
俞辰穿着她父亲的T恤和运动裤，衣服明显大了一号，却莫名有种居家的亲切感。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湿漉漉的像是刚游完泳的小狗。
"你的衣服..."温书瑶指了指洗衣机，"我帮你烘干吧，很快的。
"俞辰点点头，突然打了个喷嚏。
"你看！
我就说会感冒吧！
"温书瑶急忙去厨房泡了杯姜茶，"喝完再走。
"俞辰捧着杯子，热气氤氲中他的眉眼显得格外柔和。
温书瑶这才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沾了水后像小扇子一样微微上翘。
"我去换衣服，"温书瑶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湿校服，"你...随便坐。
"她冲进浴室，热水冲刷着冰冷的皮肤，心跳却迟迟无法平静。
刚才在雨中奔跑时，俞辰一首护在她外侧，为她挡去了大部分雨水。
这种下意识的保护举动，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动。
换好睡衣出来时，温书瑶发现俞辰正站在她房间的书架前。
她的心猛地一跳——那排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这些年俞辰"不小心"落在她这里的所有东西：一支钢笔、一个书签、一枚校运会奖牌、几本笔记本...俞辰背对着她，肩膀线条绷紧，似乎也愣住了。
温书瑶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她急忙清了清嗓子。
俞辰转过身，表情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看见："雨小了，我该走了。
""哦...好。
"温书瑶松了一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
他们走到门口，雨确实小了很多。
俞辰换回己经烘干的衣服，身上带着洗衣液的清香。
"谢谢。
"他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T恤下摆。
温书瑶递给他一把伞："拿着吧，万一又下雨呢。
"俞辰接过伞，他们的指尖在空中短暂相触，像是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对了，"俞辰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你的发绳，刚才掉在浴室了。
"又是那根向日葵发绳。
温书瑶接过，心跳加速："谢谢...你总是捡到我的东西。
""是啊，"俞辰的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道为什么，你的东西总爱往我这儿跑。
"这句玩笑话让温书瑶的耳根发烫。
她低头盯着发绳，不敢抬头看他。
"要...听音乐吗？
"俞辰突然问，"我记得你以前喜欢下雨天听歌。
"温书瑶惊讶地抬头，没想到他还记得这种小习惯。
她点点头，拿出手机和耳机，分给俞辰一只。
耳机里流淌出柔和的钢琴曲，是他们都喜欢的《River Flows In You》。
雨声成了天然的伴奏，他们并肩站在门廊下，共享这片刻的宁静。
温书瑶能感觉到俞辰的呼吸，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一曲终了，俞辰取下耳机还给她："我走了。
""嗯。
"温书瑶点点头，"路上小心。
"她站在门口，看着俞辰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手中的发绳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就像那些被她珍藏的小物件一样，成为又一个秘密的纪念。
回到房间，温书瑶轻轻触摸书架上那些俞辰的"遗落物"，每一件都承载着一段回忆。
她不确定他是否真的看到了这个收藏，也不确定如果他看到了会怎么想。
但此刻，雨水敲打着窗户，耳机里循环着那首钢琴曲，她的心里满是一个人的身影。